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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定的節奏敲完後,門輕輕支開一條縫,裡面的人看清李華章的臉,這才開門行禮:「首領。」
李華章淡淡點頭,默不作聲進門。身後木門立刻合上,一間簡簡單單、再平凡不過的院牆內,竟然布滿了弓箭、守衛、暗哨。
李華章往裡走去,問:「人怎麼樣了?」
「按您的命令,昨日抓住他後,立刻給他用迷藥,每兩個時辰補一次。再過一刻鐘,又該補藥了。」
「不用補了。」李華章說,「嚴密看著他,不許他出門,除此之外,不必再做多余的事。」
侍衛應諾。說話間已經走到門口,李華章手掌放在門扉上,平靜地推開房門。
屋裡光線昏暗,一個人影躺在榻上,似乎陷入昏迷。
李華章虛虛拱了拱手,一點都不覺得自己在面對一個昏迷的人,澹靜開口:「韓大統領,多有冒犯,望海涵。」
對方依然一動不動。李華章也不在意,挑了個地方坐下,平淡道:「太上皇已決定退位,不日遷居上陽宮。」
屋裡靜謐,落針可聞,仿佛在對著空氣說話。但李華章知道韓頡聽得到。
韓頡教了他很多東西,所以李華章深知放這樣一個人在外,會給政變帶來多少變數。昨夜他起事時第一件事就是命精銳偷襲韓頡,將他和外界隔絕,等確定韓頡昏迷後,李華章才調兵圍宮。
李華章也知道,自己能偷襲得手,是以有意算無心,攻韓頡不備能控制他一時,必然控制不了他長久。但這已經夠了,只要能讓韓頡失去意識哪怕一天,就足夠。
李華章繼續說道:「我自知有負恩義,無意替自己開脫。但我覺得應噹噹面和你道謝,這些年,我從你身上學到了很多。我知道控制不住你,只要你想,不出三日就可以逃脫,但我還是想勸你,不要再召集玄梟衛。」
「有太多人死於酷吏、告密和私獄,這場沒有贏家的報復,該停止了。冤冤相報何時了,我願意先退一步,不再追究我父親的仇恨,讓太上皇在行宮安享晚年,也不再歸咎當年經手案件的人,只要你們放下權柄退隱民間,我絕不追查。但若你執意助太上皇奪權,我只能告訴你,我會不惜一切殺了你。」
李華章說完後等了一會,韓頡沒有反應,他也不強求,轉身往外走去。他走到門口時,身後傳來一句話:「婦人之仁。」
將女皇的心腹暗衛放回民間,不知什麼時候就會捲土重來,這不是婦人之仁,是什麼?
李華章並不意外,平靜道:「若每個人都不願意放下武器,那仇恨永遠不會停止。總有一個人要先退一步,那就我來吧。何況,像女子一樣通情達理、柔軟善良,是什麼壞事嗎?」
韓頡冷笑一聲,說:「我曾經說過,那一批人中,你、謝濟川、任遙各有各的突出之處,但真正最厲害的細作,是明華裳。萬萬沒想到,我栽在了自己的預言上。她為了你,竟然能做到這一步。」
提到明華裳,李華章的眼神柔和了許多,說:「是我幸運,遇到了她。」
韓頡輕嗤,說道:「你若是自己登基,我還能理解,但你費了這麼多力氣,不惜拉明華裳下水,最後竟是推叔叔做皇帝。我只能說,愚蠢。」
李華章何嘗不知道人心易變,但李顯是太子,只有以他的名義起兵才是最正當的。如果推李華章做皇帝,那相王為什麼不可以?這樣一來還未起事李家的心就散了,政變必敗。
而且從情感上,李華章也沒想過當皇帝。他要的從來都是替父兄平反,恢復大唐,還天下安寧,而不是皇位。朝中私下爭議的李顯一脈和李賢一脈誰才是正統,李華章從未在意過。
「不管你信不信,我從未想過當皇帝。」李華章對韓頡說道,「不求盡如人意,但求無愧於心。這里會有人負責你的一日三餐,你想留就留,想走就走,但不要去上陽宮找太上皇。朝臣百姓為江山姓李還是姓武已經擔驚受怕太久了,結束李武兩家無休止的內鬥,朝廷才有心力治理國家,造福百姓。就讓周武王朝和酷吏統治徹底過去吧,大唐的月亮,應當是明亮無垢的。」
韓頡不屑地嗤了聲,嘲弄問:「你憑什麼說,李家的月亮,就是最亮的?」
「我會證明給你看。」李華章沒有再停留,他拉開門,直面外面黑不見底、滴水成冰的寒冬,「十年後,大唐必然是一個安寧、和平,比貞觀年間更富庶的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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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三,上巳。春日融融,玉蘭、海棠、桃花、梨花、杏花都開了,長安籠罩在深深淺淺的花霧中。今日要出城祓禊,明華裳、明雨霽一起去水邊踏青,連明妤也從婆家回來了。
明妤陪著明華裳姐妹游水,態度不可謂不殷勤。不只是明妤,水邊其他人家看到鎮國公府,尤其是看到明華裳,也紛紛上前搭話,話里話外打聽明華裳和雍王的婚禮什麼時候舉行。
明華裳將這些變化看在眼裡,她不由想起過去那些年,在李華章還沒有恢復身份時,她出門赴宴可鮮少有人問津。這才不到一年,長安貴婦們對她的態度有如天上地下,不得不令人感嘆世事如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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