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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憑什麼呢?憑什麼皇位只有男人坐得,女人坐不得?
女皇為這份不甘鬥爭了半輩子,她殺了她的二兒子,流放了三兒子,圈禁了四兒子,利用了大女兒的死,拆散了二女兒的婚姻。她做了這麼多,終於如願成了皇帝,然而在她垂垂老矣之時,卻眼睜睜看著無論朝臣還是百姓,都期待著前朝復辟。
甚至都不能稱李唐為復辟,在天下人心中,本來便當如此。
那她這麼多年,算什麼呢?
女皇面容依然平靜,只能看到眼皮下眼珠輕微轉動,暴露了她心緒不寧。張易之覺得弟弟太冒進了,不斷使眼色,但張昌宗覺得自己抓住了女皇心思,不肯收手,繼續乘勝追擊道:「不像魏王,只有您能教導他。今日魏王還托人來和陛下問安,他正被禁足,不能進宮給陛下請安,只能送盞燈,遙祝陛下千秋萬歲,龍體安康。」
去年年末,京兆府少尹明華章給連環挖骨案翻案,查出楚君案是人模仿作案,兇手正是魏王幕僚。雖然最後只治罪幕僚,魏王因不知情從案件中抽身,但沒多久,魏王就被女皇禁足了。
女皇終於開口了,沉沉說道:「他倒是有孝心,但祈福燈有一盞便好,做的太多了,就多餘了。」
張易之緊張,手指險些按錯穴位。張昌宗心跳也漏跳了幾拍,拿不準女皇口中的「做的太多了」,說的是他,還是魏王。
他仗著女皇閉眼,仔細窺探女皇臉色,壯著膽子說:「魏王做的再多,心裡也只向著您。他無非是爭寵,想讓您多疼他些罷了。」
女皇許久沒有應話,就在張易之心神惴惴,幾乎要控制不住跪下請罪時,女皇緩緩開口:「朕累了,你們都下去吧。」
張易之長長鬆了口氣,他用力掐了弟弟一下,示意弟弟閉嘴:「遵命。陛下好生歇息,臣等告退。」
出來後,張昌宗拉開袖子,看到手臂上都青了一塊,憤憤不平道:「五兄,你掐我做什麼?」
「你還敢訴苦?」張易之罵道,「六郎,你今日話太多了。魏王和太子無論如何都是女皇親人,他們兩人再落魄,女皇總不會殺他們,但你算什麼?你哪來的膽子,替魏王求情?薛懷義的下場你忘了嗎?」
張昌宗這些年無論走到哪裡都眾星捧月,哪怕宰相見了他都客客氣氣問好,如何受得了這種語氣?張昌宗也冷下臉,說:「你清高,你遺世獨立,可是女皇身體越來越差,她還能捧著你多久?等她走了,你去哪兒擺恆國公的威風?怕是連皮帶骨,都要被人剝了。」
張易之如何不知道呢?他們兄弟二人因為侍奉女皇一飛沖天,滿門顯赫,但這些煊赫都是無根浮萍,現在他們越得意,等女皇死後摔得就越慘。
他也想過急流勇退,遣散家財,去民間過回尋常日子,然而,皇權漩渦一旦沾上了,是你想退就能退的嗎?
從他們入宮為女皇獻藝那天開始,就走上了一條不歸路。如今不是他們殺人,就是來日別人殺他們,二張兄弟只能找外援。唯有討好了下一任皇帝,才能保住他們兄弟的命。
然而,李家本身就是皇族,哪裡用得著他們扶持呢?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最終,他們選擇了同樣沒有退路的武家。
武家諸王中,又屬魏王最雄才大略。他們和魏王一拍即合,他們在女皇身邊為魏王通風報信,魏王日後保張家全身而退,這是雙贏之舉。
前提是,下一任皇帝得是魏王。再不濟,也該姓武。
張易之靜默良久,唯有朔風獵獵從丹鳳門穿過。最後,張易之說:「可是,你操之過急,恐怕在女皇面前露了馬腳。」
張昌宗嗤笑一聲,不屑道:「她是什麼人,滿朝文武誰的動向不被她握在手心,你以為我們能瞞過她嗎?她需要的,就是一個惡毒淺顯,毫無心機的傀儡。」
女皇更寵愛六郎,對琢磨女皇的心思一事上,張易之還真遠遠不如弟弟。張易之屈服了,問:「那接下來你待如何?」
張昌宗輕呵一聲,轉身看向巍峨高大,令人目眩神迷的大明宮,說:「女皇如今對李家的猜忌愈來愈重了。報信給魏王,至於能不能抓住機會,就看他自己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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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王府內,魏王看完飛鴿傳書,面無表情將密信遞入火中,燒成灰燼。
他一動不動盯著燭心,看得久了,眼睛被晃出虛影,空地上隱隱約約出現另一個人的影子。
他突然抬高聲音,問心腹:「李賢的遺孤找的怎麼樣了?」
心腹跪在垂簾外,心驚膽戰回道:「回殿下,蘇氏女和明家龍鳳胎一切行動如常,看不出端倪。」
魏王冷笑一聲,徹底失去耐心:「去年十月,你們就是這樣說的。」
心腹身體止不住顫抖起來,頭都不敢抬,忙道:「但屬下打聽到,曾有人多次在蘇家附近看到一個男子,疑似是鎮國公。」
魏王微微眯眼,鎮國公去過蘇家?那就幾乎可以坐實,抱去蘇家的那個女子才是他的親生女兒,李賢的孩子,就在那對龍鳳胎中。
還真是忠臣啊,為了一個死去的太子,將親生女兒送出去做犧牲品,這麼多年養在農家,甚至連來往都切斷了。明明是公府千金,卻鐵了心讓她一輩子當個農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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