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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住持對此很確定,說道,「佛寶事關重大,老衲從未將佛寶告知無關之人,即便是跟隨老衲修行的兩個親傳徒兒,也不知此處。」
「近期可有人單獨進過住持禪房?」
住持搖頭。明華章指節輕輕敲擊刀鞘,說道:「那這就有些奇怪了。按理除主持外,這個暗室無人知曉,也不該有人進入,但裡面的東西卻消失了,外面的擺設還紋絲不動,住持每日禮佛都沒有發現門被人移動過。住持按慣例除塵時才發現失竊,那就是說,很可能早在一個月之前,佛寶就已經丟了。」
住持嘆息,再一次深深念佛:「是老衲修行不深,功德淺薄,這才招致禍患。」
明華章說:「他對禪房內機關這麼熟悉,可見已觀察過良久。住持,你心中可有懷疑人選?」
住持還沒說話,侍奉在後的沙彌忍不住,道:「肯定是淨慧!」
「淨智。」住持依然還是那副慈悲為懷的模樣,道,「不得誑語。」
明華章掃過他們師徒的表現,不疾不徐道:「不瞞住持說,我今日前來正是為了貴寺淨慧師父。如果貴寺知道和淨慧相關的事,還請直說。」
住持還是沉默,淨智憤憤不平道:「兩天前我們就發現淨慧不見了,如果不是他心虛,他為什麼要跑?我早就覺得淨慧不是潛心向佛之人,平時他好吃懶做,鬼鬼祟祟,好幾次有師兄弟撞到他徘徊在大殿內,對金法器動手動腳。上次我們要去清禪寺辦法會,他非要留下看門,肯定是他趁我們都不在寺中,潛入師父房內,將佛寶偷走了。這幾天眼看就到師父給佛寶誦經的時間了,他心中害怕,所以帶著東西跑了!」
明華章問:「住持,你上次看到佛寶是什麼時候?」
「十月二十。」
「你們什麼時候發現淨慧不見的?」
「兩日前。」
明華章算了下時間,今日是十一月二十一,主持每月二十清理佛寶。十月二十二普渡寺去長安講經,寺內無人,如果淨慧那天趁人不在溜入住持房內偷東西,兩天前也就是十一月十九,馬上就要到住持檢查佛寶的日子,他心生害怕逃走,倒也說得通。
明華章問:「淨慧房間在何處?」
立刻有小沙彌上前給明華章引路,明華章走了兩步,突然停下,回身問:「住持,無意冒犯,但敢問佛寶到底是什麼?」
住持眉須未動,停頓了瞬息,合手道:「諸行無常,是生滅法。生滅滅已,寂滅為樂。佛寶,自是驅散邪魔,超度世間冤情債主放下執念,離苦得樂,往生極樂之法器。」
明華章不為所動,他盯著住持的眼睛,不依不饒問:「所以佛寶是什麼?」
住持不說話,明華章也不退讓,頗有一種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意味。
如果是往常,住持不會怕一個俗世官員,但現在普渡寺牽扯到命案中,稍有不慎可能會牽連全寺,住持最終退了一步,如實說道:「是骨號、骨笛。」
明華章眉梢抬起,立即追問:「什麼骨頭?」
住持念了句南無阿彌陀佛,眉目低垂,慈悲平靜說道:「施主所捐人骨。」
饒是早有準備,聽到這話明華章也意外了剎那,才道:「佛家以慈悲為懷,用人的骨頭做法器,算哪門子慈悲?」
「施主自願而為,皆是功德。」住持低頭念佛號,道,「身心都是幻,非真非假,無生無滅。生死只是對凡夫而言,佛無有生死,皆是表法。」
明華章緊盯著他:「你怎麼知道他們是自願的?」
「少尹,老衲乃出家之人,不造殺孽。」住持泰然自若,道,「骨號、骨笛只取死人之骨,枉死的少女、難產而死的婦人或戰死者的骨頭最佳。一屍兩命者怨念最深,戰死曝荒者著怒兇狠相,所以才會將他們的骨頭做成法器,助其解除執念,往生極樂。若少尹懷疑,盡可去查,普渡寺所藏佛寶皆是各施主虔心捐贈,從無殺生害命之孽。」
明華章定定看了他一眼,道:「住持可否方便寫下捐贈人名單?畢竟人骨不同尋常,唯有問過親屬,我才敢確認是捐贈,而非謀殺。」
屋內的小沙彌露出不悅之色:「大膽,我們住持乃是得道高僧,多少香客不遠千里只為見住持一面,你竟敢這樣對住持說話?」
「我知道主持佛法高深,可惜在下是京兆少尹,只信公理,不信神佛。」明華章語氣從容平淡,於無聲處有驚雷,「住持猶豫這麼久,是心虛嗎?」
沙彌們都露出憤憤之色,住持平靜地念了句佛,說:「老衲所作所為都有佛祖指引,問心無愧。既然少尹懷疑,老衲寫便是了,只不過捐贈佛骨的不乏高門望族,這些施主恐怕並不希望被探聽先人隱私。」
明華章輕輕笑了一聲,說:「謝住持提醒,住持只管寫就是了,若有人問責,我一力承擔。」
碰到明華章這麼一個軟硬不吃的硬茬,住持也沒辦法,只能取筆寫下捐贈佛骨的家族名單。明華章也不著急離開,就站在旁邊,耐心等著住持寫完。住持放下筆時,明華章不緊不慢道:「住持,我會一一拜訪捐骨人家,名單上應當是齊全的吧?」
住持頓了頓,溫和慈厚地合手:「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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