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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到街畔高樓上站著一個小娘子,她身著粉色上襦,鵝黃長裙,臂彎間的藍色披帛隨風飄舞,清麗的像是碧空下的雲。
只不過這朵雲不太矜持,正手舞足蹈對著樓下少年郎招手,手裡還拿著一個紅色香囊,將扔未扔。
半個馬身之後,謝濟川那股獨特的又薄涼又溫柔的聲音響起:「妹妹也來了,她這是要給誰送香囊?」
蘇行止聽到他們的說話聲,詫異地抬頭看,同樣注意到站在二樓迎風招展的明華裳。明華裳頂著三位年輕英俊的進士新貴的目光,嘴角微僵,指尖有些抽搐。
啊這……她只買了兩個香囊,想雨露均沾每人扔一個都不行。她是豬腦子嗎,剛才買香囊的時候,怎麼沒想到榜上共有三個她認識的人呢?
古有二桃殺三士,今有二香囊殺明華裳。當著大家的面,這可怎麼辦是好。
明華章和蘇行止一個是她假兄長,一個是她真兄長,漏過他們哪一個都不好,可她和謝濟川也認識許久,在終南山的時候她還抄過謝濟川不少作業,若是將香囊扔給兩個兄長,獨獨沒有謝濟川的份,那情面上也太難看了。
或許她應該嘗試將香囊扔給蘇行止和謝濟川,等回去後和明華章解釋?畢竟他們是自家人,肯定要先周全外人的顏面,等回府關上門後再給二兄單獨慶祝?
這似乎確實是一個解決辦法,但明華裳看到明華章清凌凌的眼睛,實在不敢當著他的面給別的男郎拋荷包。
江陵見她抬手擺著拋擲的動作,卻久久不鬆手,實在忍不住,問:「你到底想給誰?要不我幫你扔?」
明華裳罵了句江陵這個傻子,然後靈機一動,轉身將香囊塞給任遙。任遙正扶在欄杆上看長安街景,猝不及防手裡被塞了一團東西,驚訝道:「這是什麼?」
明華裳按住她的手,不讓她把香囊拿出來,鄭重又深情地望著任遙眼睛,故意高聲說道:「任姐姐,恭喜你考中武狀元,實在太厲害了!」
明華裳這話說得抑揚頓挫,澎湃激昂,就差喊給樓下的人聽了。明華裳默默替自己點了個機智,她只說扔給狀元,沒說扔給哪個狀元,任遙也是武狀元,沒毛病。
街上擁擠嘈雜,明華裳的聲音投入大環境中像朵小水花,毫不惹眼,但在刻意注意的人耳朵里,便十分清晰響亮。
且誇張做作。
謝濟川輕笑一聲,對明華章說:「你一看她,她就把香囊送給了別人,原來這不是給你的呀?我還以為你們兄妹感情很深呢。」
謝濟川挑事挑的非常明顯,明華章沒理他,收回目光,微微收緊馬腹,從樓下打馬而過。
雖然這樣想很不君子,但她沒把繡囊給蘇行止,不得不說他鬆了口氣。一個都不給,也勝過當著他的面給別人,他竟已經淪落到這般自欺欺人。
明華章突然加快馬速,差點超過蘇行止。蘇行止視線從樓上收回,若有所思瞥了眼明華章,也加快速度。
高頭大馬很快從樓前走過,明華裳見遊行隊伍安安穩穩離開,總算鬆了口氣。江陵靠在欄杆上,費解地上下打量明華裳:「你幹什麼呀?你給她送荷包做什麼?」
明華裳沒好氣瞪了眼江陵:「任姐姐在一眾男子中脫穎而出,力壓群雄成為武狀元,我心中傾慕,送花聊表心意,你管得著?」
明華裳買香囊時只是順手,沒有多想,現在她才意識到實在太疏忽任遙了。蘇行止一個寒門學子考過貴族子弟十分不容易,那任遙一個女子比過一堆男人,不是更不容易嗎?
任遙是瞞著平南侯府參加武舉的,任老夫人不同意她拋頭露面,她的叔叔堂兄翹首盼著她出嫁,然後霸占她的家產,根本不會真心為任遙好。偌大的長安,能為任遙慶祝的,也只剩下他們了。
江陵聽到明華裳的話莫名不舒坦,他不甘示弱,嗆道:「就一個香囊,幾文錢的東西,你也捨得拿出來送人。小二,把街上所有賣花的小販都叫過來,不拘他們手裡有多少花,我都包了,送來包廂。」
店小二一聽喜上眉梢,連連夸「郎君豪爽」。任遙一聽頭都大了,忙道:「買花做什麼?這東西不能吃也不能用,過一天就要凋零,我素來看不上。別浪費錢了,讓人看見了笑話。」
「我江陵做事,誰敢笑話?」江陵不管,仍然道,「本來就是應景的玩意,蔫了的話扔了就行,最重要的是今日得給你撐排場。傳下去,來酒樓送花的人賞錢十文,說吉祥話的加十文,不限次數,上不封頂。」
任遙忙沉著臉拉江陵,道:「你做什麼?今日是文科進士放榜的吉日,你這樣張揚,不是故意和人對著幹嗎?」
「不樂意忍著,我本來就是京城第一紈絝,就是這麼不著調。」江陵還是那副混不吝的樣子,揚起下巴道,「他們文科狀元有朝廷重視,特意安排了遊街,武科狀元卻無人問津。我偏不信邪,我要讓這一整條街的人都知道今年武狀元是個小娘子,叫任遙,來自平南侯府。」
任遙從小聽得最多的字就是忍,他們家沒有頂門立戶的男丁了,要忍;未來侯府要交給堂叔,所以堂叔的女兒對她的東西指手畫腳,要忍;祖母活不了多久了,未來得靠堂叔家給她撐腰,所以她還要忍。但現在卻有人說,他要讓一整條街的人都來為她祝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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