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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兄長,不該對妹妹有占有欲。明華章意識到自己的念頭時,都覺得寡廉鮮恥,卑鄙下作。
四歲之前,明華章和明華裳養在一處,一起吃一起睡,午睡時連被子蓋得都是同一個。他很難回憶起具體的事情了,只記得那種感覺溫暖充實,無論做什麼都有人陪著他,十分安心。
四歲之後,明華章被鎮國公抱到外院教養,和明華裳鮮少見面,他的童年也隨之結束了。
之後那些年他們沒什麼交集,但明華章一直關注著明華裳的消息。她自小失母,孤零零長大,身邊除了丫鬟就是婆子,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明華章既擔心她在內宅中無人護持受委屈,又擔心她被惡奴挑唆走入歧途,幸而她遠比他想像的善良勇敢,哪怕無人呵護,也長成一枚發光發熱的小太陽。
明華章既欣慰又愧疚,為此越發努力做一個好兄長,盡全力對她好。但內宅和外院交集不多,她通透懂事,實在用不上他什麼,明華章唯一能做的,就是加入玄梟衛,身體力行證明明家的忠心,早日恢復鎮國公府的權勢地位。
年初她突然追出來,主動和他說話,實在讓明華章受寵若驚。他在玄梟衛中聽到了廬陵王秘密回京的事,知道飛紅宴來者不善,他自然要去,但他不能讓明華裳涉險。
明華裳卻像吃了秤砣一樣,鐵了心要跟著他,明華章無奈,最終只能退步,帶著她一起出發。
很多事情就從那場宴會上改變了。他們認識了任遙、江陵,見到了李武兩家眾多郡王,還無意捲入魏王的陰謀中。這些早在明華章的預料內,他上山之前就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但沒料到最大的變數竟是她。
她如有神助般描述出兇手的樣子,極大加快了破案的進程。最終針對廬陵王的陰謀有驚無險度過,她卻被有心人盯上了。
明華章至今也想不通韓頡用什麼條件說服明華裳加入玄梟衛,他試著阻攔過,但明華裳決心出奇堅定,明華章屢次勸阻無果,還差點因為自己的偏見害任務失敗。
在那之後明華章痛定思痛,覺得堵不如疏,與其賭韓頡的良心,不如將人放在他眼皮子底下,至少能保證她不會被分配去做太危險的任務。
明華章努力想做一個好兄長,恨不得將她拴在眼前時時看著。但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他使力過度了。
他們的來往屢次超過正常尺度,只不過包裹在兄妹這層外殼下,他們倆以及周圍人都忽略了。然而,明華裳不知道,明華章卻不能當不知道。
思緒百轉千回,而現實不過過去了幾個呼吸。明華章沉默站在葡萄藤下,他自小的教育不允許他有拖延、僥倖這類情緒,既然發現了問題,就必須承擔。
明華章靜靜思索,該如何解決這段不該有的妄念。
毋庸置疑,當做什麼都不知道,繼續維持兄妹禮數,私底下慢慢拉開距離,讓時間將一切沖淡才是最好的。但明華章再沉穩也不過十六歲,他沒忍住內心的衝動,問:「裳裳,你想嫁什麼樣的人?」
明華裳微怔。丫鬟們經常拿夫婿打趣她,明華裳習以為常,但這種話題由年輕俊美的兄長說出來,衝擊力完全不同。
明華裳突然覺得難過,她也知道這陣難過毫無立場,兄長關心妹妹的終身大事,積極給她介紹青年才俊,有什麼錯呢?
明華裳甚至覺得如果她仗著小性子逼他娶她,明華章為了不讓她受苦,也會同意的。
可是明華裳不能這樣。於公他是鎮國公府的獨子,日後要繼承國公府,而明華裳是一個被調換的假千金。抱錯孩子就夠讓人非議的了,如果前兄妹成婚,更會成為街頭巷尾的談資。
他從小到大認真努力,文武雙全,如今已是名滿長安的玉郎,青雲之路就在前方。明華裳怎麼能因為一己私慾,壞了他的名聲,耽誤他的仕途?
於私,明年真千金就要回來,任誰被調換十六年,都沒法平心靜氣地對待始作俑者。明華裳繼續留在鎮國公府,只會讓蘇雨霽、鎮國公、明華章為難。
他是一個很好的兄長,明華裳很珍惜這份情誼,她實在不想鬧得面目全非,彼此埋怨。
不如就停留在兄妹情份上,她默默離開。至少日後他回想起來,她是一個不大聰明,但還算得上可愛的妹妹。
明華裳避開明華章的注視,低低說:「嫁人的事太遠了,我沒想過。」
平日裡明華裳死皮賴臉追在明華章身後,而明華章冷淡無波,看起來是明華裳主動、明華章被動,但這種時候,兩人的角色卻完全互換了。明華裳低著頭縮成一團,明華章卻步步緊逼,目光灼灼,充滿了進攻性。
明華章不允許明華裳含糊其辭,頗有種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架勢:「沒想過的話現在想。你年紀輕輕,順風順水,總不至於生來一顆佛心,想皈依空門吧?無需考慮現實條件,你只須說你喜歡什麼樣的人,想嫁給什麼的丈夫?」
尋常祖母、嬸母問這個問題,明華裳笑笑也就過去了,但這個人是他。他逼問她喜歡什麼樣的郎君,然後呢?替她牽線搭橋嗎?
明華裳火氣也竄起來了,負氣說:「二兄不必費心為我找了,我喜歡的人不在高門大戶里。他不必有顯赫的家世,不必有驕人的才華,家裡有多少田地、奴僕、財產都不重要,只要他溫柔和善,能一輩子守著我一個人,和我過安穩快樂的生活就夠了。功名富貴,高官厚祿,我全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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