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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明華章指向其他紙,道:「這些都是他失敗的作品。」
這個推測合情合理,明華裳聽後心悅誠服。她從沒想過能從墨跡擴散上推測時間,明華章竟然連這種細節都能注意到。
謝濟川看起來已經很習慣了,他找了個沒東西的地方坐下,打了個哈欠,有氣無力說:「好睏,我想回去睡覺。」
「你認真點。」明華章沉著臉道,「我已和韓頡立下軍令狀,十日內必帶回失竊的大明宮圖,可不是玩笑。」
「對啊,所以靠你了。」謝濟川搭著下巴,懶散說,「有沒有我都一樣。我相信你,能不能早點收工就看你了。」
明華裳驚詫地看著謝濟川,謝濟川這個樣子,實在和她想像中的謝氏公子出入甚大。但想到他在課堂上睡覺,醒來後無縫銜接講課內容,明華裳又覺得很合理。
這很謝濟川。
明華裳沒有謝濟川的天賦,更不想把所有壓力推到明華章身上,在心裡感慨了一下就老老實實幹自己的事了。謝濟川偏頭,看著明華裳跪坐在案前,一動不動盯著畫卷,實在忍不住好奇:「妹妹,你到底在陪我偷懶還是在辦案?」
明華章正在搜索線索,聞言涼涼睨了謝濟川一眼。
難得,他竟然知道自己在偷懶。
明華裳回神,慢慢搖頭:「我在想,畫畫之人當時在想什麼。」
「嗯?」謝濟川興致被挑起來了,「這也能看出來?」
「當然。」明華裳說,「文如其人,字如其人,其實畫也如其人。想像是作者內心的鏡子,畫更是如此。」
說完,她長長感嘆:「這麼重要的證物,京兆府竟然沒帶走,他們辦案能力實在堪憂。」
這一點謝濟川點頭,十分贊同:「是的。所以,二妹妹,你看出什麼了?」
明華裳指向右側的水拓畫和四周的廢稿:「這是兩個人畫的。」
謝濟川挑眉,語氣微妙:「這不是顯而易見的嗎?」
「閉嘴。」明華章慢慢走過來,臉色很鄭重,「讓她說完。」
「右側這副顏色鮮艷,筆觸細膩,但給我的感覺卻很小心,仿佛在刻意壓制什麼。這個形狀的浮墨其實可以有許多種選擇,然而她畫了奇松怪石、飄飄仙境,卻又加了香爐、窗格等明顯脂粉氣的器皿,將墨暈束縛住,告訴畫外人一切不過是幻想。我覺得,她畫這幅畫時情感很壓抑,她很想有一個世外仙境,只需進入煙霧就能逃遁,但心裡又很悲觀,知道一切都是假的,她永遠無法掙脫枷鎖,一爐香燒盡了她就要醒來。」
很符合玉瓊的心理,若他們沒見過玉瓊,僅憑這段描述也能大概想像出畫者的模樣。謝濟川摸摸下巴,道:「看來,以後不能隨便在人前作畫。」
聽了半天,他就總結出這些東西?明華章沒理會謝濟川,問明華裳:「那另一個人的臨摹圖呢,能看出來嗎?」
「他的筆墨太少了,我勉強試試。」明華裳說,「他的畫其實也很奇怪。有範本在前,他卻沒有用顏料,所有稿紙無一例外都是黑白色。黑色線條狂放混亂,給人的感覺很不舒服。我覺得,畫畫時他內心應當很暴戾,連線條都充滿了攻擊力。」
明華章問:「還有嗎?」
明華裳手指點過某幾張紙,說:「越上面的紙,墨跡越亂,說明隨著時間過去,他的內心越來越不平靜。可是你們看這幾張,它們明明疊在最上方,但是,上面只有水拓,沒有線條。」
謝濟川說:「可能是他畫累了,後面心情暴躁,懶得再畫了?」
「不應當。」明華裳皺眉,喃喃道,「一個人情緒累積到極點後,總該有一個爆發口,不可能突然平息下去。但在這幾張紙中,我沒有看到暴虐發泄,只看到平靜和掩飾。」
明華章聽出些許不對:「你的意思是……」
明華裳腦子逐漸出現一副景象,如果張子云的屍體沒被搬走,這幾張紙應當正好散落在他身體旁邊。明華裳開口時猶豫了一下,但還是說道:「這幾張稿紙不是張子云畫的。」
明華章立即反應過來,幾乎和謝濟川同時說出:「是兇手!」
明華章臉色立刻變了,馬上走到桌案邊觀察這幾張紙。就連謝濟川也打起精神,問:「可是,兇手在殺人現場用紙做什麼?他總該不會想畫畫吧?」
明華章盡力不移動其他紙張的位置,小心翼翼拿起一張紙。他舉在眼前,緩慢調整紙的角度,明華裳不知不覺屏住呼吸,問:「二兄,你發現了什麼?」
明華章眸光專注幽冷,說:「這張紙不是平的。」
「生宣本來就不是平的。」
「這不一樣。」明華章示意他們兩人過來看,「你們看中間凸起的部分,像不像人臉。」
明華裳立刻湊到旁邊,謝濟川沒有上前查看的意思,問:「那你有什麼想法?」
明華章手指輕輕轉動,不著聲色對准窗外的光,好讓明華裳更快看到凸處,只分了一小部分注意力給謝濟川:「你都不懷疑我看錯了?」
「你不會無的放矢。」謝濟川道,「既然你說有,我就不浪費功夫了。你覺得這些紙是做什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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