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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子諧音「懷子」,可見隗掌柜對求子的熱切,可惜越期望就越得不到。江陵問:「我看隗掌柜年紀不算大,為何求子這麼多年都沒結果?」
任遙重重撞了江陵一下,怒目瞪他:「你會不會說話?」
隗墨緣是大徒弟,隗掌柜沒有親生兒子,家產就要由他來繼承,江陵當著隗墨緣的面提這個話題,不是找茬嗎?
隗墨緣咳了一聲,說:「無妨。實不相瞞,師父早年是唱傀儡戲的,但他吃錯了東西,大病一場,之後嗓子就壞了。師父唱不了戲,被趕出戲班子,他帶著我四處奔波,風餐露宿,一直沒好好養身體。等後來,我們好不容易在洛陽站住腳,木偶生意漸漸有了起色,手裡終於有閒錢了。師父再去求醫,郎中卻說師父身體留下了病根,此後恐怕有礙子嗣。師父這些年沒少求醫拜佛,可惜都沒什麼用。慢慢的師父心思就淡了,後來他又收了二師妹和三師妹,他專心教我們三人,不再提子嗣的事了。」
明華裳三人都有些驚訝,沒想到隗嚴清還有這麼一段身世。
傀儡戲有很多流派,但大致無外乎一邊操縱木偶,一邊演唱,對演員的要求很高。
難怪明華裳覺得隗嚴清走路很有韻味,原來他曾經練過。隗嚴清嗓子壞後,傀儡戲自然是演不下去了,但他對木偶知之甚詳,最後靠給死人做陪葬木偶發了家,也算無心插柳,柳暗花明。
明華裳問:「原來隗掌柜還有這麼一段過往,敢問隗掌柜原來練的是什麼戲?」
「牽絲戲。」
明華裳眼中露出驚嘆之色:「竟然是最難的牽絲戲,真厲害!那大郎君是隗掌柜的首徒,是不是也唱得一手好戲?」
明華裳長著一雙優美的杏眼,她又愛笑,當她看著人說「真厲害」的時候,幾乎沒有男人抵抗得住。隗墨緣也是如此,他下意識要應了,但話到嘴邊想起師父的忌諱,還是垂下眼睛道:「讓娘子失望了,我並不會傀儡戲。」
明華裳很失望:「是嗎?家裡鮮少讓我出門,我還一直沒聽過傀儡戲呢。」
對著一個十六歲少女滿懷期待又慢慢熄滅的眼睛,任遙看著都於心不忍,更別說男人。果然隗墨緣過意不去了,說:「崔娘子,抱歉。但嗓子是師父的心結,他一聽到傀儡戲就發火,不允許我們私下學。若娘子想看其他,我定在所不辭,但傀儡戲……」
明華裳本也不是為了聽戲,見狀趕緊說:「哪裡,是我不懂事,讓大郎君為難了。郎君可真是孝順,隗掌柜雖然沒有子嗣,但有你們師兄妹承歡膝下,倒比尋常人家的兒子強多了。將來隗
掌柜養老時,大徒弟是兒子,二徒弟是兒媳,三徒弟是女兒,不知多有福氣……」
明華裳說著,很做作地呀了一聲,捂住嘴。她暗暗拉任遙的衣服,等著任遙給她配戲,任遙臉都憋紅了,實在演不出來,只能用力掐了江陵一把。
江陵猝不及防,脫口而出:「男……」
他本來想罵男人婆你瘋了,但接觸到明華裳、隗墨緣的視線,他硬生生轉口,沉重道:「難受的事就不要提了。剛剛隗掌柜不是說了,二徒弟自殺死了,哪還有什麼兒媳?」
明華裳鬆了口氣,幸好,江陵把話圓回來了,沒有露餡。看來這戲班子還是得靠她,明華裳接過戲眼,一雙大眼睛里流露著四分愧疚、三分難過、二分憐惜,還有恰到好處的一分害怕:「對不住,我忘了二娘子已經……唉,隗郎君,節哀。」
隗墨緣勉強笑了笑,垂下眼睛,目光有些躲閃。江陵道:「哭喪著臉做什麼,大丈夫何愁找不到妻子,你另娶一個女子,以後一起孝敬隗掌柜不就行了?」
「是啊。」明華裳仔細盯著隗墨緣的表情,說,「我雖然不知道二娘子為什麼自殺,但她如果真的愛你,想來也是希望你幸福的。等給她下葬後,你另娶自己喜歡的女子,她肯定不會怪你。」
隗墨緣嘴唇囁喏,臉上露出一種愧疚、解脫、痛苦交織的複雜表情。明華裳正要追問,忽然,宅院中傳來一聲悽慘尖銳的女子叫聲:「啊,她來了,她又來了!」
隗墨緣聽到這個聲音,猛地抬起頭,眼中一瞬間流露出驚惶:「朱硯!」
隗墨緣顧不得師父的交代了,瘋了一樣沖向一個方向。任遙被他這個舉動嚇了一跳,本能戒備起來:「他在玩什麼花樣?」
明華裳看著前方,道:「跟過去看看。」
明華裳、任遙、江陵追著隗墨緣跑入一個院落。和其他空蕩蕩的院子比,這個小院顯得尤其精緻秀麗,一看就是女子閨房,而且是很受寵的女子。
明華裳心裡已經有了猜測,這恐怕是隗嚴清的三徒弟,最受寵的小師妹——隗朱硯的住所吧。明華裳提裙邁入門檻,果真看到一個女子站在屋中。
她一身單衣,頭髮披散,隱約能看出頭髮下靈秀嬌美的五官。但她現在全無美感可言,她拿起身邊的東西,也不看是什麼,瘋狂地扔向地面:「我知道是你!白宣,你都死了,為什麼還不肯放過我?」
隗墨緣看到這一幕,驚慟道:「朱硯,屋裡什麼都沒有,你癔症了!」
他屢次想跑到隗朱硯身邊,都被她亂摔的東西攔住。隗朱硯很受寵,屋裡有不少擺件,但現在無論是名貴的和田玉還是稀罕的粟特金,都成了她的武器,一股腦扔向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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