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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只是在被褥里藏東西,他們再插手,恐怕就不只是警告了。
明華章沉默,他臉色平靜,雙目漆黑,屋外雪光映在他臉上,凜如神廟裡的玉像,冷感又威嚴。明華裳期待地看了許久,明華章卻什麼都沒說,淡淡對她道:「夜色深了,你回去睡覺吧。你尋找兇手的辦法很特異,但是,以後再不要在外人面前展露。」
明華裳怔了下,沒明白:「為什麼?」
明華章卻不肯再說了。明華裳自己不明白她先前那番畫像代表什麼,對她而言,可能只是一個大型體驗遊戲,但是明華章聽到明華裳說挖眼和殺人是兩個行為時,內心堪稱震撼。
她以遊戲般的口吻,一語道破天機,直擊陰謀內核。
技藝再精湛的仵作也只能驗出眼睛是兇手挖的,推理再縝密的神探也只會順著兇手挖眼這條思路想,他們順著事實追查,可能也會查到兇手是定王身邊的侍衛。但恐怕直到審問兇手——如果那時候兇手沒有自盡而亡,還可以審問的話,他們才會明白,原來挖眼是定王乃至魏王的要求,殺人才是兇手按自己的想法做的。
屍體上痕跡雖然是一人所為,但其實是兩個人的手筆。
唯有明華裳,看到屍體的第一眼就道破了真相。
她尚且不知道自己的能力多麼珍貴,及危險。明華章深知洛陽並不像表面看到的這樣平和繁榮,他不能讓明華裳捲入漩渦中。
他沉了臉,嚴肅對她說道:「這些事,你還是不知道為好。你今夜什麼都沒有發現,回去睡一覺,等明日起來,你什麼都不記得。你只管保護好自己,不要再管死人的事了。」
明華裳感覺到明華章這次冷臉和以往不同,他是認真的。明華裳不敢再問,低低應了聲。
明華章說到做到,當即就帶著明華裳出門,送她回江陵的院子睡覺。明華章出來前讓自己的侍衛在門口守著,他看似隨意敲門,但聲音正好是兩長三短一長。很快,門從裡面拉開,侍衛道:「郎君,您終於回來了。」
明華章隨意點頭,問:「有人來過嗎?」
「沒有。」
明華章不再問了,他送裹成毛球的明華裳到門口,說:「進去睡吧,等明天醒來,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明華裳萎靡地嗯了聲,她笨拙地進門,冷風從門縫穿入,屏風後的任遙低低呢喃了兩句。明華裳趕緊放輕動作,小心翼翼將門關好。
門縫即將閉合時,明華裳停住。隔著門板和雪光,她看到明華章並沒有回自己的房間,而是去敲謝濟川的門。
他敲門的動作看起來從容隨意,但明華裳注意到,裡面也是有長有短。
門很快開了,完全不像是睡覺之人開門的速度,明華章似乎和謝濟川低聲說了什麼,然後謝濟川關門,就徹底看不到了。
明華裳默默合上門縫,靠在門框上。
明華章不想告訴她後續,但其實並不難猜,選擇無非就是兩種。第一種,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就此收手,不去追兇也不去查遲蘭三人的死亡原因;第二種,就是執意抓出兇手,自然不免要破壞定王的計劃。
看起來,二兄要選擇第二種了。
明華裳慢慢地,長長地嘆了一聲。
此刻,謝濟川屋內,他聽完明華章的話後,也覺得明華章瘋了:「景瞻,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這不是普通的命案,為死者伸張正義不是說說而已。對方是定王,甚至還有魏王,我們不過是洛陽里隨處可見的小輩,甚至連官職都沒有,拿什麼和定王、魏王碰?就算捨出這條性命不要,那洛陽里,又有沒有人願意接這樁燙手的案子呢?」
謝濟川覺得自己頗為苦口婆心,然而,明華章像是聽不到一樣,不為所動道:「既然知道那三個婢女僅是因為當權者可笑的野心就無辜喪命,也完全能預料之後還會有許多婢女遇害,我怎麼能當做什麼都不知道?以我微薄之力,無法和武氏抗衡,但我相信邪不壓正,世上定是明理之士更多。」
謝濟川看著明華章,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他道:「你倒是學會了聖賢書那一套,雖千萬人吾往矣。但鎮國公府要怎麼辦?鎮國公這些年小心逢迎,好不容易才讓明家脫離女皇的視線,你要將明家全族都拖下水嗎?」
謝濟川說完,自己愣了下,猛地想到什麼:「你該不會打算求助李氏宗室的力量吧?」
明華章沒說話,權做默認了。謝濟川嘆氣,道:「我知道你想重振鎮國公府,可是,現在臨淄王和巴陵王自身都難保,你求助他們,能有什麼用?」
「李氏絕不會是儲君孤軍奮戰。」明華章說,「現在時機還不成熟,激怒魏王毫無好處。可是,定王是太平公主的駙馬,如果有太平公主出面,武家應當不敢怎麼樣。」
謝濟川冷冷笑了聲,眼睛寒得像冰:「景瞻,你也知道定王是太平公主的駙馬。丈夫和兄弟之間,她會選誰,還需要想嗎?」
明華章臉色平靜,雙目漆黑,窗外朦朧的雪光映在他臉上,一剎那如神廟裡的玉像,冷感又威嚴:「我相信,她是李家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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