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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熙洛唇瓣咬出鮮血,心底一陣絕望,她與若菱依偎在一起,勉強不讓自己露出崩潰的樣子。
隔壁刀劍廝殺聲不斷,血花混著白雪在寒江上流動,站在外面觀望態勢的船家眼底驚懼愈發濃烈,他攥緊隨手抄起的船槳,口中害怕喃喃,「不對......尋常水賊不會如此廝殺,恐怕是更加窮凶極惡的人。」
殘忍的廝殺不知道持續了多久。
直到墜江聲不再,刀劍音消絕,天地空餘茫茫簌雪。
船艙內,沈熙洛與侍女互相攙扶緩慢站起身,她身體僵麻,心頭依然狂跳,外界靜謐到極點,沈熙洛大著膽子,試探地推了下窗子的支杆。
「吱呀——」
雪交雜著風吹進室內,混雜著濃烈的血腥味。
沈熙洛的臉色發白,盈盈春水眸子中的害怕卻消退了。
白霧朦朧,可能夠確定的是,隔壁空空蕩蕩,仿佛一場噩夢,驚醒了,就消失不見。
沈熙洛心裡緊繃的氣息這才鬆散,恍然間,才發現自己大汗淋漓,髮絲盡濕,貼在慘白的面上。
確認那怪異的船隻與賊人們都不見後,船家滿臉餘悸,他對沈熙洛道,「小娘子,我熟悉這片江,實話講,這裡一直太平,從未見過這樣的情況,那伙水賊實在是怪異,我會想辦法加快船隻行進,爭取天亮前趕到岸上。」
沈熙洛讓若菱拿了銀兩,感謝船家。
主僕身邊除了花錢雇來的侍衛外無強悍男丁,林林總總,無論大事小事,只好用銀兩打點。
此夜難眠,沈熙洛在若菱離去後披衣坐起。
她素麵朝天,摸了摸潮濕的心口,輕輕嘆口氣,出了身汗,她想沐浴洗漱。
船上條件不允,且不知黑夜白霧中是否還有危機。
沈熙洛折中,拿帕子擦了擦身體。
不知道入京進入外祖家後,面對她的是何等情形。
也不知道她是否能夠如阿兄殷勤期望那般,找到一位如意郎君。
沈熙洛輾轉反側,她素潔纖細的玉手在簟子下摸了摸,掏出一本邊緣微微捲起的話本。
阿兄寵愛她,毫不吝嗇地給她衣物首飾各種珍寶玩物,但在她的閨閣處事上,對她頗為嚴厲。
因父母早早去了遠離紅塵,阿兄一人拉扯她長大,他總是心疼她孤苦,不願讓她被旁人當成是沒有閨閣教養的官宦女子。
一路上,沈熙洛想著進京後要好好地在外祖家扮演乖順溫婉的樣子,強忍著沒有翻看話本。
不過此刻,沈熙洛帶著偷偷摸摸的心情,小心翼翼地翻開話本,指尖摩挲了下第一頁,帶著珍重。
今晚之事性命攸關,她險些嚇死,看看話本算是慰藉她擔驚受怕的心,阿兄知道了,不會怪她的。
只是,翻看此種描述大膽的風月話本終究與閨閣形象不符。
艙室內紅燭照簾,瑩光葳蕤。
少女伏在床榻,腰窩微露,一隻腿搭著,一隻腿屈起輕晃,外衣悠悠散落,半邊肩膀露出。
她晃了晃足,羅襪半褪。
女兒家,旖旎柔軟。
軒榥外,寒江照雪,泛起銀色冷光。
身負重傷的少年於冰寒江水中游過,在半個時辰前,與沈熙洛的船隻擦肩而過。
水容古岸,雪愈下愈緊。
少年修長的胳膊伏在江岸上,他黑髮盡散,面容冷白悽美,窄瘦腰線附近氤氳出濃烈血色。
他用力起身,旋即抬目,眼瞳無情森然,如陰鷙修羅。
少年收回握著鋒利匕首的修手時,一個襲擊他的暗殺者倒下。
緊接著,數名暗殺者追來。
少年將第一個暗殺者的刀劍拔出,手腕翻動,鋒芒浸血。
「你已受了重傷,何必逞強,以你的身份若留下面目全非的屍體,豈不是讓天下人嗤笑。」暗殺者中有人用嘶啞的聲音道。
少年冷眼抬目,在暗殺者越來越多地蜂擁而來時,透著驚艷血意的唇卻揚起了一抹恣意笑容。
動人萬分。
他手挽劍花,向後刺死一人。
暗殺者中的首領被激怒,做了手勢示意所有暗殺者襲向他。
他簡直可怖。
竟在被周身所有人背叛的船隻上,絲毫不受打擊。之後,他沒有任何猶豫地殺了所有與他朝夕相處的屬下,屠盡整條船的人。
他秉性陰狠無情,感情漠然如怪物。
這樣的人......
怎麼能坐在那天下之位上......
廝殺,再次展開。
峰影幽詭,寒鴉尖叫。
冥冥林木中少年以一抵數人,眼睛被血覆蓋,不能視物,他的行動無阻。
最後,追殺他的人,悉數身亡。
少年渾身浴血,濕漉黏膩的血花順著他尖瘦的下頜滑落,他踩著血水,染髒白雪。
少年身上重傷無數,氣息懨懨。
他終是體力不支,倒在了驛站前的荒蕪路上。
夜色寂寥,驛站內早已熄了燈。
初始,薄薄的雪落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他修長有力的身軀。
漸漸的,雪越來越大,將少年掩埋,也將所有被他殺死的屍體埋藏。
翌日,晨光熹微,浮雲流動,簌雪安然地落下。
船隻靠岸,浮冰與碎雪破開。
船家搓搓發紅的手,吐出寒冷白霧,邊嘟囔著雪太大了這是最後一單了邊笑著與侍衛一起搬下裝滿了綾羅綢緞的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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