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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是感激,那麼紀莊主,可否允人前去貴寓歇半個時辰,包紮傷口?」

  紀方酌:「當然。」

  「你受傷了?」蘇年眼神敏銳投向他,問道。

  宋亭嵐搖搖頭,「不是我。」

  他從馬背一躍而下,走到碧桃身邊將她扶起:「上馬。」

  碧桃起身果然因著疼痛而趔趄了一下,不好意思地笑起來:「多謝主子。」

  「事不宜遲,你們立刻出發吧。」亭嵐牽來紅馬,將韁繩放在蘇年手裡,「馬廄遇襲,只有它還在了。它叫赤風,忠心耿耿,擅識途。只要你帶他去某個地方,它會永遠記住。」

  「我曾說要送你一匹馬。如今,便將赤風予你們二人,讓它牢記回蓼鄉的路吧。」

  碧桃原是沉默,此時突然抬頭:「您呢?」

  「你不同我們一起走?」蘇年也出聲問道。

  宋亭嵐嘆口氣,無奈笑了笑。

  他伸手探向衣襟,取出封信。碧桃眼尖,看向那信的時候霎時失聲:「將軍府印?」

  宋亭嵐點頭:「是。」

  又垂斂眉目道,「江邑駐軍統帥,傅廷,傅將軍請命:要其子傅玦代替建仁侯府押我回明州。江邑戰事常年紛亂,多年尚未平定,駐軍一心抗敵全依賴於傅廷,聖上……允了。」

  他頓了頓,展開那信:「我方才收到飛鴿傳書,想必這會兒建仁侯府也知曉了,該要盛榮收兵回府了,不用擔心我安危。傅玦從將軍府出發,腳程快的話,明日應能抵達這裡。」

  「傅玦?!」碧桃神情驟然一變,面上從容一掃而空,眼中湧起憤怒,「一定是他央傅將軍請命,要來抓你?對不對?」

  宋亭嵐不知想起了什麼往事,低頭喃喃道:「……不知。」

  「不行,我跟你一起。」碧桃表情有些複雜,「從前是他舍不下明州的安穩生活,棄你於不顧,整整八年從未來看望你一回。如今假模假樣特地來從建仁侯手下劫你,能安什麼好心?」

  聽她此般言語,紀方酌眉心一蹙,心下有了些許猜測。蘇年趕忙拉住他的手,把他拽到旁側,搖搖頭,示意他不要出聲。

  「碧桃,你從前在我母親底下做事,很多事情你不知,我也未曾與你說清。」宋亭嵐抬起目光,眼裡卻只剩平靜,「最初我心思不寧,不願言說;後來寧靜下來,便覺得無需多言。我們的事,我不希望為外人所知。」

  碧桃身體一僵,眼裡怔怔地流下淚水。

  「殿下,我也是……外人嗎?」

  宋亭嵐靜靜地看著她,沉吟片刻,才說:「碧桃,跟我留在銷金坊的這些年,謝謝你。從今往後,你便自由了。銷金坊積攢的銀錢,你盡數收下吧,去哪裡都行,不要回到明州了。」

  「大俞國土廣袤,隨處儘是囹圄。」

  他抬頭看向巷子遠處,一片白茫茫的煙霧,除了不知誰家懸掛在檐角的燈籠,搖搖欲墜吊在細繩上面,好像將要徹底斷落。

  「鄉野、侯府困住哥兒,明州何嘗不是。愚者隨波逐流,智者自陷牢籠。」

  言即此,他忽而又轉向一旁的紀方酌:「紀莊主。」

  紀方酌抬起頭。

  宋亭嵐靜靜與他對視,發覺他目光里竟並無太多驚訝。只是多了些許哀傷,好像不止為他的離去而心慟,而是思及更多遙遠的東西。

  這樣的眼神,在一介鄉野出身的平民之中,其實是極難出現的。

  宋亭嵐罕得地真心笑了一下,說道:「呂氏的酒鋪我已買下,讓人重新整頓過了。現下贈予紀家酒莊,無論再度轉手,還是親自經營,希望能改善你們的生活。」

  「真的嗎?」紀方酌眼睛一亮。

  「真的。」宋亭嵐轉向蘇年,「宋某真心祝願你們永結同心,白頭偕老。抱歉,此次一別,也許再不能見面了。走得匆忙,還請兩位……」

  「亭坊主。」蘇年上前打斷他。

  即使已知對方身份,但他依然像原來那樣稱呼他:「坊主此番回到明州,或有安危之憂?」

  宋亭嵐笑道:「即便是有,又能如何規避?聖上病重,萬藥無醫,如今聽憑國師之言,迷信玄術,裝神弄鬼。此次兄長要我回宮便是助他法事。否則,他要一個讓他顏面盡失的兒子有何作用。」

  聽罷紀方酌猛然想起,此前在街上偶然見到的儺面遊行盛狀,難道,大俞天子那無藥可治的病便是這種風氣的源頭?

  儺面古往今來都是傳統驅鬼去病的一項莊重儀式,是為一種精神力量,而絕非玄術。但是聯同宋亭嵐口吻之意,這天子迷信玄術,那國師肚裡打著的也絕不是什麼好算盤,多半是利用民俗作掩面,私底下推著皇帝行不堪不德之事。

  宋亭嵐此去怕是凶多吉少,難怪他要留下碧桃,與她撇清關係。

  這不是一介平民能夠插手之事。如果紀方酌剛剛穿來大俞,或許還會一腔熱血以身涉險,可如今過去幾月時間,他似乎變得怯懦了。

  他不再身後空空,所作所為都有可能牽扯蘇年。哪怕蘇年不是柔弱可欺之人,但他終究是哥兒,這個身份註定他平白承受比旁人更大的危難。

  「多謝坊主。」紀方酌頷首道,「我會接下酒鋪,改為紀家酒館,與我夫郎一同經營。」

  說完他轉向碧桃,「姑娘先與我們回到蓼鄉治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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