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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章 老婆我摔倒惹要親親抱抱

  夏末,蟬鳴漸漸消卻,但暑熱依然未褪。

  日光璨璨照耀在院子裡一盤盤的熟糯米表面,將雪白柔軟的米粒浸染一層金光,粒粒飽滿,如同細碎金礫那般均勻鋪開,洋洋灑灑著,溢滿了幸福與安寧的意味。

  米香四散。

  「哥!我回來啦。」

  陶瑩瑩袖子挽上手肘,小細胳膊底下拎著兩大桶井水,腳步輕快從兩旁金晃晃的米盤中間經過,走進屋子。

  她從前被陶家使喚著做了不少硬活兒,雖然瞧著纖弱,但力氣不小。木桶里滿滿當當盛著剛打上來的清澈井水,她腳步平緩,竟是一滴也沒灑落出來。

  她將木桶放在門口,一手叉腰,胸腔起伏小小地喘氣。

  待到呼吸均勻,才抬起頭四下觀望,面色疑惑。

  「……人呢?」

  無人應答。

  「哥?」

  她又試著喚了一聲。

  屋子裡又靜了半晌,女孩仰起頭不耐煩道:「紀方酌!」

  紀方酌收了她做學徒,卻沒要她叫師傅。這傢伙向來沒什麼規矩,常常任著女孩直呼他姓名,兩人相處起來不像是師徒,倒更像是朋友。

  紀方酌說,他算不上什麼師傅。

  他自己都還未出師,人就遠走他鄉,學不成了。現下釀酒,全靠自己琢磨。

  陶瑩瑩問他,那你為什麼不學成再走?

  紀方酌心想,這他可答不上來,還得問問天公……

  幹嘛要他還未出師身先卒。

  大概是為了救下差點被抵押的老婆?

  也不知道蘇年多久回來,這都第五日了。

  且不論他是否真的喜歡蘇年——

  才剛剛相熟的室友突然請假,床鋪空了下來,他一個人怪不適應也很正常。

  他此時正蹲在角落的一張矮桌旁邊搗弄酒麴。搗著搗著,思緒就又忍不住飄遠了,兜兜轉轉圍著腦海里的人,輕飄飄地越來越遠,竟是全然沒聽見女孩的呼喚。

  直到身後響起布鞋噠噠踩來的聲音,他才將心思抽離出來。他回過頭看向女孩,抬起手臂擦了擦額角的汗,笑道:「什麼時候回來的?」

  「方才回來的。」

  陶瑩瑩撇撇嘴道,「師傅是做事太過專注,還是又想師娘了?

  「當然是想你師娘。」他樂道,「你師娘年輕又漂亮,體貼又溫柔。」

  蘇年不在,紀方酌說話全然不經腦子,怎麼隨便怎麼來。

  他是個嘴上沒把門的人,從前在現代的時候就吃過不少虧。

  那時電視台來找他師傅錄非遺紀錄片時,師傅死活不讓紀方酌露面,就是因為怕紀方酌滿嘴跑火車語出驚人,導致好好的釀酒素材被一刀剪。

  其他學徒都說紀方酌是個不折不扣的神經病,只有在釀酒的時候才能短暫恢復正常,釀出一壇又一壇正宗、濃香的傳統封缸酒。

  但是,他的正常其實也不正常。

  用師傅的話來說,紀方酌就像是上天看不慣封缸酒快失傳的困境,於是大方送來他們酒房的一個彩蛋。

  他幼失怙恃,從福利院被師傅偶然撿回去做學徒,十五歲就能精準估算發酵時間,準確度在九成以上,十八歲開始實操釀酒,幾乎繼承了師傅的畢生所學,獨立釀造的黃酒和師傅所釀幾乎品不出什麼分別。

  那時,剛剛成年小有成就的紀方酌問師傅,他是不是可以申請非遺傳承人了。

  全國最年輕的非遺傳承人也已二十九歲,紀方酌覺得自己能打破這個記錄。

  可那時師傅卻說:不夠。

  「小酌啊。就算申請成功,你覺得,自己擔待得起『傳承人』這三字嗎?」

  師傅年事已高,腰背佝僂,慢吞吞地從竹躺椅上直起身子。

  「有什麼不行?」十八歲的紀方酌心氣高揚,笑著說道,「我要是能申請上,師傅你也後繼有人了。」

  「『傳承傳承』,無非就是將這封缸酒的釀造秘法教授給下一代人。」

  「再由下一代申請傳承人,又教給下下代。源遠流長,再不斷絕。」

  他講得頭頭是道,可師傅聽完,卻無奈搖頭,說:「僅僅將釀造技法教給徒弟,是不夠的。」

  「那不是傳承。」

  「為什麼?」

  師傅緩緩道:「古時候人們發現,將糧食熟制,密封發酵,就可以釀造出濃香辛甜的濁液,這便謂之為『酒釀』。最初,酒釀只是王公貴族餐桌上的佳肴,平民百姓想要品嘗何其困難。」

  「後來,人們打仗。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這酒釀便又去到戰場上充鼓舞士氣之途。」

  「再後來……人們用酒入藥,暖身,清洗創口,小酌助興。傳統酒釀的種類也越來越豐富,進入民間,無論是誰,只要花上幾文錢便可以在館子裡討碗甜酒。」

  「再再、再後來呢?」紀方酌聽得饒有興味,睜大雙眼,趴在師傅的竹椅靠背上撐起手肘。

  師傅頓了頓,「到了,洋酒進入民間,同時人們為了追求更高濃度的酒精含量,採用蒸餾的方法,產出白酒。」

  「白酒辣嗓子。」紀方酌說,「還發苦。人們為什麼追求又苦又辣的東西?」

  師傅笑了笑。

  「人間百味,何不一嘗。」他忽然一皺眉頭,「但是,你小子上哪喝的白酒?你……酒量差成那樣,平時偷嘗倉庫的酒釀,嘗完就去吐。別以為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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