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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最好的,是第二種做法。
乳鴿皮色深灰發黑,鹵得透徹,入味擦乾,刷麥芽糖和酢調成的脆皮水。
因著鴿子的脂肪比尋常雞鴨都要厚些,這脆皮水便要調得稀,刷一回不夠,軟毛刷子來回刷三遍,刷得又薄又勻,晾上三刻鐘,待皮上的脂肪分解得差不多了,再上架炙烤。
炭火燒得黑里透紅,寬竹片削尖串著那乳鴿放上去烤不過片刻,油脂滷水往下滴,便是噼里啪啦一陣響,焦香順著烤架撲撲往上竄。軟刷再蘸料油,連著椒鹽刷上去,裹得那乳鴿紅黑髮亮,愈發誘人。
自從火鍋霸占去了江記的七成生意,這炙烤的架子便用得少了。又逢冬日太冷,不好拿出去外頭現烤現吃,只偶爾自個想吃炙丸子、或是哪位點名了要些烤串,才會把炭燒個一二刻中。
既都烤了,藤丫便又幫著串來些陸嫣曾經愛吃的,譬如牛板筋,譬如醃臘腸,譬如新鮮的嫩韭,一併上架刷了油烤來。
待到那乳鴿皮兒脆了,拿筷箸輕輕敲幾下,是簌簌的沙響,一同取下來裝食盒。這才發現兩人你添一串、我添一串,竟給陸嫣烤了滿滿兩盒子,乳鴿還得單獨放。
-又過四日,審得余昊蒼口供,又有嫻娘子暗中作人證,陸沛元終是鬆口,對貪墨通謀殺人等罪行供認不諱。案子濯清定奪。
官家震怒於陸沛元借副相之位串通京城、地方官員,勾結京城及南方州府之奸商,貪墨漕糧軍餉數百萬兩,私借運蒜之名運送出京。
又趁新政下放,暗中拔高稅價中飽私囊,藉機收購市鋪無數,再以商號入股注資、進京貿易之名將運送出京的髒銀盡數攏回。其間通謀暗殺臣僚,迫害無辜百姓,所涉冤案命案數不勝數。
如此偷天換日,瀆貨無厭,為富不仁,大逆不道。詔,此等貪官蠹役,一律抄家斬首,家眷流放五百里,其子孫後代永不得科考入仕,以儆戒諸臣。
除卻陸沛元,案子還共革查街道司、軍巡院、御史台、三司諸案等處京官共十六人,陶州知州仇建本等地方官二十餘人。又捉拿竇、向、趙、杜、余為首的奸商大戶共十家,一併論罪入獄,抄沒家產,充歸國庫。
奸臣子賊死不足惜,然家眷或有無辜者。
三月十五望朝,以大理寺卿孟滸,刑部尚書方丙清領首,諸官陳奏,替罪臣家眷求情。官家宅心仁厚,終改詔罪臣家眷男丁流放五百里,女眷沒入掖庭。
案子終了,看守陸宅的三衙親軍撤走八成,只留守幾個,等著宅里的女眷到了時間入宮。
有許三郎買通了幾個守衛,江滿梨總算得去看望陸嫣。
陸嫣瘦了許多,原本就水汪汪的大眼睛此時襯在尖削了的面龐上,又多了一絲愁雲在裡頭,顯得楚楚可憐。
卻是見到江滿梨和她身後綴著的許三郎、林柳二人,笑著迎出來,仍舊和以前一樣直率活潑。
許三郎背過身去抽了抽鼻子。被陸嫣一眼看見,抓了他的衣袖逼他轉過身來,笑他道:「我還沒哭鼻子呢,你怎倒嬌氣起來了?」
「我著了風寒不行麼!」許三郎皺眉道。
林柳怎會不知自家表弟的脾性?死鴨子嘴硬一個。
本生出些促狹心思想以牙還牙地作弄他一番,讓他也當著陸嫣出出糗。卻看他趁人不注意間低頭抹了下眼角,不忍心了。
挑著江滿梨與陸嫣說話的空,站過去許三郎旁邊,拿膀子撞他一下,道:「東西帶了麼?」
許三郎不看他,道:「什麼東西。」
「你說什麼東西?」林柳道,「陸小娘子明日便要入宮。這一走,想再見就沒從前那麼容易了。」
「那又如何?」許三郎兩手一抱,目光落到陸嫣那個方向去,看著她與江滿梨笑作一團,不知說了些甚麼。
道:「再說了,有什麼不容易的?禁中的宴會咱倆也不是去不成。端午龍舟競渡就是兩月之後,許家的龍舟年年拔頭籌,我哪次不去禁中受賞?」
林柳嘁的一聲笑了,道:「禁中宮女千百,你怎曉得她去哪個宮、哪個殿?」
「就她那樣甚麼也不會,」許三郎微微笑起來,道,「大約也就去哪個偏殿的小廚房當個燒火的。」
說著再看一眼陸嫣,見她全然不知,甚至笑得愈發歡了些。許三郎只覺心底好像梗了什麼東西。
「三郎,」林柳喚他,「我看見你給陸小娘子買的那物件了。我只是督促你,莫為著省事便不給她。」
許三郎默了片刻,終是笑道:「知道了。」
陸宅極大奢華,若不是這些日子荒廢了,林木花草無人打理,當更漂亮些。好些院子已經空得徹底,守著三衙的親軍不得入內。沿著前院逛了幾圈,便尋個寬敞的涼亭,坐下用飯。
那回送來的椒鹽乳鴿陸嫣很是喜愛,江滿梨便又拿食盒裝來三隻,並著好些烤串,四人分享。
乳鴿是非比尋常地外焦里嫩。外頭那層皮兒脆得跟炸過的冰花兒似的,裡頭嫩肉一咬,卻是滿口的鹵香汁水。仿若兩般天地合為一體,妙不可言。
陸嫣吃得香,一邊吃,一邊看手中一卷小紙。江滿梨給她撕下一整塊乳鴿肉遞過去,道:「乳鴿當吃胸肉,最是嫩滑多汁,尋常禽肉鮮有能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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