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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滿梨方才跟站在風口浪尖上似的。林老爺子的話是一句不敢接,想幫王氏解解圍罷,又沒立場,橫豎開口就等於默認了林老爺子「孫媳婦」的稱呼。
此刻終於聽見句能應的,趕忙清清嗓子,道:「勞煩侯爺記掛,已經比昨夜好多了。」
林舫波「嗯」了一聲。見她臉色雖有些憔悴,但精神還是不錯,也非那種嚇一嚇就病得起不來床的小娘子。心頭讚賞,笑著道:「好,子韌不在,有甚麼需要就跟你婆母說。」
一句話又把好不容易緩過來的氣氛噎了回去。
江滿梨實在沒忍住,低頭撓了撓鼻尖側,心道這話讓人怎麼答?這老爺子三番五次,難不成是想給她倆提前脫敏治療麼。
卻是被同樣低頭無奈的王氏瞧著了,二人暗戳戳相視一眼,俱是忍俊不禁,搖了搖頭。
林舫波怎會沒看見?心底暗笑一聲,要的便是這般!
一掃而光剩下的腸粉,連蒸排骨都撿著肉多的吃了不少,讓銀春拿帕子來擦手,笑問王氏道:「今日歲節,朝食勞我孫媳親自動手,暮食可有安排妥了?」
王氏道:「仍是請了四司六局的人籌備,就是不知子韌能否回來用飯。」
林舫波點頭,交代了幾個自個想吃的菜色,又問了問要來府上用飯的親戚都有哪些。末了與江滿梨道:「晚上吵鬧,你好生養病,讓他們給你端去院裡安心吃。子韌若回來,我便讓他去陪你用些。」
又問:「有沒甚麼想吃的?儘管說來,讓你……」
江滿梨這回算是摸清楚了,搶在「婆母」二字前笑著道:「全憑大娘子安排就是。」
-林柳直到戌時末刻才回府。玄色的衣袍上儘是血跡和了泥土,一看便知是奔波了整日整夜。翻身下馬,頭一件事便問:「阿梨呢?怎麼樣了?」
「江小娘子在內院,大娘子讓收拾了清怡閣給住著,大夫昨日就看過傷處,已經塗了藥。藤丫小娘子跟著同住,暮食也是送進去用的,阿郎特地吩咐說勿得閒人去打擾。」
弘九叫人牽了烏棗去喝水餵草,自己給郎君打著燈,一邊說一邊看他,心疼得不行。
林柳聞言急急就要往清怡閣奔,弘九見他左臂活動不暢,知是傷處在那了,忙道:「郎君莫要只擔心江小娘子了,先去院裡把傷口處理了再去也不遲。」
見林柳不理,又道:「郎君衣服上都是血,去了定要惹江小娘子擔心。」
林柳這才頓住腳步,飛快思量一瞬,點頭轉身:「走罷,你先去,把水備上我要沐浴。」
弘九「誒」一聲趕忙應了,小跑向前,又道:「大夫也一直在前院候著呢,我這便去請。」
刀傷一共兩處,一處在肩臂,一處腰側,說深不深,看著卻也夠讓人心驚。弘九一邊幫著大夫給林柳包紮,一邊嘶嘶倒吸冷氣。處理好了,替林柳換上件暗紅的夾棉道袍,直領大襟,寬袖及膝,不束腰帶。又取墨簪給他束了發。
弘九從未見過自家郎君受這樣重的傷,憤憤道:「剿山匪那次都不見郎君傷一根頭發,可見這次那些歹人奸計如何歹毒。」
清怡閣依舊亮著燈,林柳還怕江滿梨睡了,故意攔下弘九未去通報。此刻靜靜站在屋門外,見裡頭微微顫的暖光把江滿梨的身影勾在雕花鋪紙的窗牖上,一直懸著的心才算回到原處。
輕聲屏退了弘九,自個留下,就這般自窗外看著她。
江滿梨執筆伏在桌案上,百無聊賴,正盤算與陸嫣、許三郎開分店的事呢。卻是晚飯沒怎麼用,喉嚨也極不舒服,又想著林柳,既睡不著,又無法集中精神,筆就隨著心緒在紙上胡亂走。
一會是寫分店成本的條目,一會是算算昨日鋪里還剩多少銀錢沒來得及取走,一會又心不在焉地勾出幅林柳騎馬的小像,再一會,畫得一堆相互擠壓著的豬火腿。
林柳見屋裡的暖光晃了晃,忽然多出了另一個人影,是藤丫。
藤丫背後的傷口不那麼疼了,給江滿梨送過來一隻剛添好炭的手爐,看看江滿梨面前的紙,笑道:「小娘子這是在胡亂畫什麼呀。咦,這是林少卿?」
林柳心頭一顫,豎起耳朵,卻聽她又換了話道:「怎還畫這許多火腿?」
那可是塗了四遍大鹽、晾了一個月的好火腿。江滿梨說起來就生氣,昨夜為了設法牽制那兩個歹人,不得已把頭日剛從屋棚里取出來、掛在粗繩上通風的火腿一股腦砸了,好不可惜!
此時唉聲嘆氣,道:「你說那些火腿可還在?可還好?若是這七日都不能去看看,壞了怎辦?我還等著吃醃篤鮮、花膠雞呢,可千萬不能一隻都不給我剩下……」
藤丫便笑她,道:「小娘子竟然還記掛著吃。」
江滿梨又道:「不吃也行啊,那火腿可金貴著呢,醃好了售出去,能賺四倍不止。若是醃到中秋再用,加些糖來做成糖腿月餅,禮盒一裝,那可不止四倍,五倍六倍……」
林柳在外頭聽得揚起嘴角。本是一想起她昨日受傷的情景就心如刀絞,此時聽她啞著嗓子卻還是盤算著吃和生意,又覺得有些欣慰。心道他的阿梨像一隻最堅韌的小鳥,即便偶爾跌下樹梢來,也能圍著樹下繞兩圈,啄些吃食、銜幾根樹枝,再自個想辦法飛上去,把窩築得愈髮結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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