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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未做錯過絲毫,她供養父親念書,里外操持家裡,所有的一切,她都是緊著自己在給予父親,可即便如此,她仍認為自己錯了。」
「我們返鄉以後,那些族中的長輩知道父親已死,又覺母親年輕,總會改嫁,所以想驅趕我們出去,這當然只是個說辭,他們不過是想吞了家裡財產。」
「可我母親二話不說,隻身就帶著我出來了,因為她總覺得愧對父親,所以族裡要回家產也是應該的。」
「那幾年的辛苦自不必說,好在我尚算爭氣,即使在年幼,在坊間也能幫襯著做些小買賣,但她總說我像父親,需要繼承父親遺志,考取功名。」
「我其實並不怎麼願意。」
「在我看來,父親為了讀書,總是忽略家人,可這卻是我母親的心愿,我順著她。」
「後來我考上了功名,是榜眼,大家都說是她教導了個好兒子,但她卻總說自己沒有文化,說是我亡父的功勞,再後來,待我功名在身,萬事落定,你猜怎麼了?」
李元朗抬頭看她,那眼裡似嘆似怨,他也沒想要她的答案,徑直說道:
「她走了,是自縊。」
「我母親不識什麼字,但是她卻給我寫了封遺書,用我教給她的字,她說我現在過得很好,她很放心,又說她實在想念我的父親,所以想去見見他。」
「她雖覺得對不起我,但也覺得總有一日我會理解她的。」
李元朗自嘲:「因為她覺得我也會有心愛之人,也會明白為了心愛之人離開這件事情。」
「但其實當時的我很不理解,我不明白,為什麼愛能讓她放棄生活,也不明白為什麼愛能讓她將自己的所有功勞和努力變成了另一個人的,更不明白,為什麼愛會讓一個人願意白白捨棄自己的性命。」
李元朗抬頭直視岑青茗:「在她死後我其實很恨她,我以為我永遠不會理解她,永遠不會懂她,但其實,現在我明白了。」
「岑青茗,你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嗎?」
第98章 八苦
這件事擱置在心中太久, 他原本以為只會被爛在肚子裡,但其實說出來,倒也沒有那麼無法接受。
只是不知道作為聽眾的那個人, 懂不懂他的心。
岑青茗默了一陣, 軟下了眉眼,她一時有些詞窮, 不知如何安慰對方。
李元朗看她的樣子也知道她在想些什麼,可這並不是他想要的。
「我說這些, 不是為了讓你可憐我, 我是想讓你知道, 在你之前我並非一定要有個妻子。」
「我曾經對這些嗤之以鼻, 因為我覺得母親所為的這東西太過虛空飄渺, 連帶著我對另一半,都失去興趣, 所以我不需要你多體貼溫柔, 也不需要你多賢惠淑良。」
這樣說著, 李元朗卻又抬起了頭, 慘笑:「但我現在知道了, 岑青茗,有時候我也想放你走, 在你當時離開的時候,我就一直在想, 我是不是該放了你。」
「可你離開的這些日子, 我又覺得十分難受, 岑青茗, 你試過從早到晚,枯坐一日, 明明有許多事情要忙,卻什麼也做不下的滋味嗎?」
李元朗來時在房裡想了很久,覺得還是自己想岔了,岑青茗心軟又容易犯倔,她得順毛捋。
而以退為進,才是他最該做的。
李元朗盯著岑青茗的雙眸,渴求道:「岑青茗,我也不求其他,只要你在我身邊,只要我還能看得見你,你做什麼都可以。」
「你就當我們還在聚義寨,我出去教書育人,你掌管李府中饋,而這府里上下就當是你寨中子民,他們全都任你差使,也能隨你調配,這樣不好嗎?」
岑青茗原本聽著李元朗的剖白還有些動容,現在卻蹙緊了眉,疾言道:「所以你打算要把我囚禁到死?就在這四方天地?李元朗,你覺得這裡裝得下我嗎,而我就得為著你的一己私慾,犧牲我自己?」
「你覺得你母親為你父親自苦早夭是錯,你沉溺往日苦楚遺憾痛恨她的離去,但我不是你母親這樣的人,我也永遠不會這樣。」
岑青茗看著李元朗的樣子,緩了口氣,又道:「李元朗,你也不會,也不該是這樣的人,」
岑青茗怕刺激到他,所以說話時也帶著少見的軟意,可是話里話外,仍帶著她的堅持:
「你覺得喜歡上了我才理解了你母親,但恕我直言,任何人,為著另外一個人放棄自己的生活,自己的生命,我都無法理解。」
「你別笑,你是不是覺得因為我不愛你,所以才無法理解?可我覺得這正是我無法愛你的理由,你為什麼要將所有的事情都牽扯在愛情上面呢,難道你就沒有了自我嗎?」
「在沒有我之前,你難道不是一直這麼過來的嗎?」
岑青茗說出自己的看法:「我仍是認為愛就應該是平等的。」
「李元朗,最初的時候,你在山寨里,我是寨主,你是寨民,雖然言語上我可能冒犯過你,但行為上我不曾占你過便宜。即使我當時對你有那麼點興趣,但你若說不願,我也不會強人所難。」
「我問你,是不是?」
李元朗沉默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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