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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羊直起身,忍不住咧了咧嘴,沒有糾正韓信的稱呼,更沒理會張肥的插話。他追隨韓武起義之後,其實已經不是亭長了,而是縣令!但是吧,做到縣令之後,他就止步不前了。惹得妻子在家經常抱怨,說韓氏不念舊情,放著他這個桃溪里的老鄉不提拔,盡信用外人。
宋羊沒少呵斥她閉嘴。他心裡清楚,縣令差不多也是他的極限了。他是追隨韓武起義了,但是他怕死不敢上戰場,後來就沒挪過窩,並沒有真正成為元從功勳之臣。憑著首義之功能做到縣令,已經足以酬謝那點功勞了。
他原來琢磨的是在地方上積累功勞也能晉升,但饒是他大半輩子在家鄉混得不錯,可以說是頭腦靈活為人精明,但新出的政令實在是與他過去的經驗不太相合,他文化水平也不高,理解起來很是困難。
儘管不打折扣努力的去做了,但他自己知道,換個別人來做也是一樣,無法顯出功勞,那就自然提拔不上去了。
本來他也死心了,齊國要開拓東州的事,他也沒想法,只把這項任務給布置下去,讓人報名並協助組織培訓而已。直到後來得知大王要親自去東州,宋羊一下子心動了。
他做了個大膽的決定,他也要去!
宋羊仔細琢磨過,也評估過風險。首先,海上風險不可避免,但連大王都去,想必這風險不會太大。其次,他在上面發下來的文件中也讀過東州倭夷的情況,與他們作戰幾乎沒有風險。
這種程度的危險,他咬一咬牙,願意試一試。
那麼好處呢?到東州要做的事,就是他這個從里典做到亭長,再由亭長做到縣令的人最熟悉的事了。不就是把土人也像齊人一樣編戶齊民,管理起來嗎?
亭長的職位其實是他當初找關係活動來的,這種武職不是他擅長的事。但是編戶齊民,管理老百姓,那他熟啊!半輩子就是幹這事的。倭夷只要嚇住了,肯定比這邊的百姓容易管,他就算沒立功也不會出紕漏。
他不敢投軍,從此與大王遠了,只能沉淪下僚。可是到東州,在大王面前做事,做的還是他最熟的事,他還怕大王記不住他?
他不是為自己考慮,而是為子孫考慮。宋羊雖然縣令做得一般,但那是因為文化水平所限,實在是超出他能力了。但他頭腦依然靈活,已經想到了,如果他不回來而是留在東州,以後那裡設縣,肯定優先讓他們這些人做。將來設郡,肯定也是從他們之中選人!就算不能做郡守,他的資歷混個郡中的職務不難。他自己吃點苦頭,子孫的起步就高了。
韓信自然不知道他一肚子盤算,只是詫異宋羊年紀不小,家中富裕安穩,竟然還會像年輕人一樣到東州來。他見宋羊手上拿的名冊,便要過來看了看,又遞給張澤若看,好笑道:「這登記的姓名好生奇怪,這是他們的氏族之名?」
張澤若掃了一眼後還給宋羊,搖頭表示不可能:「姓氏繁多,顯然不是以一族為一氏。這姓氏是怎麼定的?」
既然要歸化土人,那就跟匈奴人和東胡人一樣,要他們學齊人說話,定下方便管理的姓名。韓信看登記的名倒也罷了,那姓氏五花八門,什麼白石、黑木、巨骨,不一而足。此地統共不過三個大部族,七個小部族,若是以氏族為姓氏,不可能有這麼多。
宋羊收了自己的冊子,抖擻起精神應道:「原先縣令是想以一族為一氏,但倭人跟胡人一樣,重名者甚多,姓氏再趨於一致,實在難以分辨。故只以家族為源,同一家為一姓氏。」他又有些稀罕地說道,「好些人家只知其母,不知其父。臣向漂流至此的秦人詢問才得知,他們來時當地皆是如此,早年收服的部落隨著他們才有了人倫,後收服的部族仍未改過來,才有這般情況。」
這韓信倒是知道,不以為怪,他聽異士們介紹過,華夏上古時期也有一樣的情況,稱為母系社會。古氏族裡姜姓、姒姓、姬姓、嬴姓皆含女字,或許就是此種習俗的遺留。
只是沒想到華夏上古之事,能在當世於倭人部落里親眼看到,韓信來了興趣,心想反正也是閒著,去了解一二也好。不過這與宋羊說不著,他只是微微頷首,示意宋羊繼續。
宋羊便繼續介紹如今登記的姓氏由來:「縣令令倭人自己定下姓氏,再由臣等轉譯。這些倭人又不曾讀書,往往指物為姓。乃至還有人自稱『大力』、『老鴨』。臣見著實不像樣的便令他們重定,如今登記上的總算看著像個人樣了。」
是嗎?韓信回想那些姓名。白石壯也就罷了,巨骨大嘴是什麼玩意?四夷之人起名往往如此,官府只想把他們區分開,也不管他們起的什麼古怪名字。
此刻他倒是忘了先輩諸侯里也有「黑肩」、「黑臀」之類的名字,而為倭人的古怪姓名嘖嘖稱奇,看了又看仍是覺得這名字實在不行,吩咐宋羊:「你同縣令說一聲,還是幫著夷人起些正常姓名吧,以後也是我齊國百姓了,這麼登名入籍實在是不好看。」
接著,韓信想起剛才宋羊與倭人說話的情景,問道:「你方才似乎不僅是與那倭女登記名冊,她可是有事求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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