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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不知是高門貴女的作派,還是身居高位的習氣,張氏女的語氣中隱隱有一種強硬不容置疑的意味,薄姬不想冒著觸怒她的危險去拒絕。
馬車穿街走巷,停在一戶普通小院門前。張澤若下車,還回身順手扶了薄姬一把,行動之間儼然已經習慣了以男子身份行事。
薄姬暗暗奇怪,難道齊王真的好男風,以至張氏女這樣的絕色,也只能投其所好,日常以男裝示人嗎?
還有,這小院門戶不顯,到底是何人所居,讓張氏女從宮中出來不及換衣就要來訪?
張澤若扣門,一個十多歲的少女飛快跑來開門,一見她就笑了,向屋內高呼:「張阿姊來了!」既是招呼,也是通知屋裡。
「魯泥,孩子呢,讓我看看我家義女!」張澤若也沒什麼淑女模樣,嚷著就進去了。屋裡還有人高聲反駁:「這是我義女!」
「你們的,你們倆的。」另一個聲音和著稀泥,薄姬跟在身後悄沒聲地挪進去,心說怎麼都高聲大嗓的,太不成樣了。
魯泥前年在趙昌養傷退役前,一有空就拉著他去偷歡。也不知道是哪次中了,趙昌走後兩個月,她覺得異樣,自己學醫時也學過,頓時想到了,請醫士幫她把脈一查,果然是懷孕。
既然懷了那就生吧。她的月俸改革了一次,不發糧,直接發錢,一個月有五百錢,足以養活自己和孩子。魯泥身體也很好,行軍路上也沒怎麼要照顧,正好後來也沒什麼大仗,傷員少,她還覺得挺悠閒的。
回來之後更是安定,軍中設了「醫院」,她就在醫院入職,還通過考核,由護士成為醫士,月俸升到了七百錢,開始給軍中士卒診病治療。
挺著肚子一直工作到臨盆,腹痛時她還給人開了藥方,這才叫人來替她,自己走到產房躺下去,不到一個時辰就生出來個胖乎乎的女孩兒,魯泥喜愛得不行,還特意請她覺得最有學問最好看的張澤若起了個名字,叫魯皎。張澤若和白蕪君搶著要孩子作義女,當然也是玩鬧居多,她倆都沒成親呢。
魯泥的母親帶著次女魯禾來照顧她坐月子,魯泥出了月子就讓母親回家,只把妹妹留下來。
她對母親道:「家里也離不開阿母。阿禾就留下來吧,給我搭把手,幾個月就行。我們鄉里識字都不方便,等孩子大點我來教她,以後跟我一樣學醫也行,進廠也行,學得好說不定還能像張阿姊白阿姊一樣做吏!」
她多養一個妹妹也是可以的,阿禾除了頑皮一點之外,並不笨,回鄉說不定就耽誤了。
於是魯禾留了下來。張澤若本來要她跟自己住,但魯泥不想麻煩她,只跟她借錢買了間小院,準備慢慢還。畢竟她帶著孩子,住宿舍不方便。
臨淄的房價太貴了,不然她買個大院子,就好叫一家人都搬過來。不過現在魯泥也聽了張澤若的勸,努力攢錢,準備在還債之餘,儘量能在家鄉縣城裡買個院子——老家的房價也會漲的,張澤若篤定地說,魯泥很相信她。
「哦哦哦,阿皎會叫人了。」張澤若洗過手來逗孩子,拿著個木球一拋一拋的,引得魯皎大眼睛轉來轉去盯著瞧,又伸胳膊伸腿的來夠。
其實孩子腿腳挺有勁,不過魯泥聽自己師父說嬰兒不急著學走,多爬一爬更好,就沒急著教她走路。
「我家皎皎生得白,像她阿父。」魯泥很自豪,她自己一家人都是黑皮,生了個白胖孩子特別得意,生怕人看不出來,見人就炫耀,所以對魯皎的名字也很滿意——皎皎如月,月亮什麼色的?白啊!
薄姬安靜地在一邊,聽她們說話也聽出來了,這孩子跟她一樣,是母親與人私通所生。這種事現在很常見,不算什麼,出奇地是魯泥的身世。
張澤若問到魯禾的教育時,引得魯泥好一頓傾訴,說起家鄉的教育,恨自己月俸還不夠高,不能把家里人都接到臨淄生活,已經年長的大兄顧不上了,更小的弟弟也先不管,且把魯禾弄過來進學。
說著說著就說到魯泥是怎麼從爛泥地里掙出一片天地的經歷,張澤若對著她一陣夸,誇得魯泥都不好意思了。
「我就是總吃不飽,想吃飽。阿母又老憂心家里窮,憂心我到年紀了嫁不出去,年年在家里要給我交算賦。我心裡煩得很,阿姊你們來教識字的時候,我覺得有意思,一心學認字就忘了餓。後來他們問我學不學醫——不學是傻子!」魯泥說得鏗鏘有力,眼睛發亮,仍然記得當時的激動,「能學一手醫術,我不管嫁不嫁人都能活得更好,幹嘛不學。後來也是,問我肯不肯看男人身子給男人治傷,四十石米呢你說我肯不肯?哈哈哈哈哈哈!」
她跟張澤若白蕪君不同,大笑的時候是真的一點儀態也無,但薄姬卻有點羨慕她,也不知道是羨慕她能這樣肆無忌憚的大笑,還是羨慕她能自己選擇自己的生活。
三個好友說笑了一陣,張澤若帶薄姬回自己府中,路上狀似無意地向她介紹:「蕪君的父親是淮陰縣尉,一家都在關中,不敢為韓氏效力。蕪君是偷偷從家里跑出來投軍的,如今在太僕手下做事。我父如今乃韓國司徒,當初若不是換了男裝投軍,現在恐怕也已經嫁與父親的故交之子,埋首於家事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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