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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母在衣上擦了擦手,滿是皺紋的臉上有些訕意的綻開了笑:「倒是我忘了。你伯父不樂意換,不過還是聽了你的。官府說換成山地給十畝,就是有林子的山離得遠,也種不了地,你要這山地作甚?」
許山最擔心的就是家里沒聽他的,現在算是放心了,只說家里人回來了再講。
不多時,許家破舊的院子裡陡然熱鬧起來,去田裡的男人們回來了。
許山自個兒今年才二十,兩個長兄都快三十歲了,只有大兄娶了妻,乃是個嫁不到好人家的啞巴。成親這幾年可能因為身子虧損,一直也沒生育。所以現今家里也沒個小兒啼鬧的聲音,只幾個大男人一個比一個沉默地順著門邊蹭進來,這個拍拍他肩,那個摸摸他頭。
大兄許周還去倒了碗紅糖水給他喝。
不過個個臉上倒是帶著笑,伯母把包子拿過來,伯父也沒怪他亂花錢,點了頭讓大夥分了,坐下來喝水,道:「回來就好。現在有地了,明年打了糧,把你們的舊屋子修一修,就好說親事了。」
他說的是兩個早逝的兄弟留下的舊屋,雖然地是許山的,但他把許山撫養至今,這點決策權還是有的。等舊屋修了,各房還回自家老屋生活,不用再擠在他這裡抱團求活,許山的田地也歸他自己。現在活計好找,報酬也多,其他人不愁沒生路。
幾個孩子都大了,給他們成了親,他對兄弟的責任也就盡了。
兄弟幾個怪不好意思的笑,低頭吃包子。許山說:「我跟官府學了種菇的手藝,回來打算種菇哩。」
許有聽不太懂,許山解釋:「就是山里采的菇,官府叫香菇桑耳的那些菌子,也是能種出來的。我要了山地,打算砍樹回來種。」
許有正要再問,門口傳來少女清脆的叫聲:「阿兄回來了?」
「今日休沐,小妹也回家。」許豐說,迎上去接過小妹許明的書包,許明一下子撲到許山身上,眼淚汪汪:「阿兄,你傷無礙了嗎?」
「嗯。」許山有些驚奇地將妹妹好好看了看。
他妹妹原也是家中最活潑的人,但還是比現在這個樣子沉悶得多。他從軍離開時小妹才十二歲,才隔了兩年,他都有些不敢認了。
許明的名字也是新起的,家書里說原本的名不雅,學校的老師給改了,許山也覺得不錯。他把紅糖水遞給許明:「你喝。」
許明也沒跟親哥客氣,端著剩下的半碗小口飲下。許山繼續說種菇的事:「剛開始種,頭兩年能賣高價,官府說香菇一斤值千錢,桑耳一斤值三千。」
許明手一抖,好懸沒把碗摔了,大家長許有也瞪圓了眼,嘴唇都在哆嗦。許山伸出手掌向下壓了壓:「莫急,這是頭兩年。師父說只有貴人們吃得起,千錢兩千錢的,在貴人眼裡不值什麼。跟師父學的人多了,以後不那麼值錢,我們自家也能吃上。」
「一頭牛都叫吃下去了。」許有下意識地晃著腦袋,死也不信自家能吃這麼貴的東西,不過對許山的事業也有了興趣。許周幾個悶葫蘆也你一言我一語地問了起來。
許山學的是段木栽培法,立木的時候極費勞力,他本來就是打算一家人一起種,也沒瞞著,一一給伯父和兄弟們解釋。
仲父家的四兄許兆有些激動地小聲道:「費些力氣怕甚,我們家還怕出力氣麼?」全是干慣了重活的壯丁,最不惜的就是力氣了,力氣又不值錢。
見家人沒有反對,許山又叫小妹去屋裡拿了本書出來,鄭重其事地道:「風險也有,種不好就算一年白搭了力氣,一定要看書。你們也要去讀書。大妹要跟小妹一起去學校。」
許豐沒什麼意見,她今年十八,前兩年本來在愁嫁人的事,找不到人家留在家里,每年都要許家來交她的算賦。上谷郡歸於齊王之後就不那麼急了,齊國取消了算賦。家里正尋摸著,許山寄信回來讓先不要定,等他回來再說。
現在她明白了,許山是心裡有主意,要等家里真正興旺起來,再給她說一個門當戶對的人家。
再進一步說,現在就算生活在鄉野之中,許豐也隱隱感覺到這世道變化有多大。就像她家,由貧無立椎之地到給人種地就能得活。就像阿兄,從軍活著回來,就帶回來一門足以支撐家業的手藝。
她不要急著嫁人,再過兩年,不知道還有哪家的年青人會像阿兄一樣改換門庭。
許山說了這最重要的事,咂摸了一下口中的甜味,問:「哪來的紅糖?」
許周還沉浸在他描述的美好前景里,沒及時回答,許有答道:「冬日里官府修水利,叫人去幹活,不發錢,但管吃,最後管事的選了十人說幹活用心,賞了鐵鍬帶回來。可惜我年紀大了他們不要,就只叫你大兄他們去了,我家就有三人就得了賞。糖也是官府發的。」
許周這才慢一拍地憨笑:「冬天地里沒活做,我一聽管飯就回來說了,沒想到還給鐵鍬。」
又說,「挖過渠,今年多了好些水澆地,收成好極了,我們也分多了糧。今年冬天聽說要修堤,我們還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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