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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找他家,門外里典直著嗓子喊他:「伯止,你家伯黑在齊國,齊人接你來了。」
「伯黑?」伯止失態地打開門叫了出來,「他還活著?」
聲音戛然而止,伯止高大的身子一抖,又縮了下去,門外站著兩個軍士,看髮髻不是秦人,鄉人恐懼又好奇地遠遠跟著指指點點。
那齊國軍士拿著個紙訂起來的本子,問他:「家裡還有什麼人?姓名說一下。」
「還有我妻杜氏,次子伯實,伯黑之妻趙氏,伯黑之女伯榮。」
那人還不滿意,問他妻子與趙氏的具體名姓,伯止只得一一答了:「杜夭,趙迎。」
「不是還有個女兒?」
伯止愕然,女兒都出嫁了,還算他家的人?但也不敢多問,老實答了,連女兒生的孩子都報了名:「牛末。」
齊人小卒這才滿意的點頭,拿了支奇怪的筆作了標記,進了門把里典關在外邊,就在院子里隨意一坐,道:「人對上了,我跟你詳細說一說這件事。」
伯止用心聽著,看樣子不像是伯黑又連累家裡,難道是伯黑跟著齊王起事立了功?
不過聽下來,也不是這麼回事。伯止有些微的失望——秦王都降了,他也談不上忠不忠心,要是兒子能在齊軍中立功,對他家也是件好事。可惜沒有。
原來伯黑當初打傷人,流放勞役去了北方,齊王起事後定了新律,認為秦律量刑過重,當初毆傷並不重,也是對方先言語挑釁,因而已經服役的十三年足矣,便放了自由。伯黑如今在遼西鐵官中做工,齊國已經將這些老家在外地的人口全部登記,跟諸侯國也已經說定,只要家人願意,就可以搬去齊國與之團聚。
伯止聽得心中一抖,思忖了一會,看這兩名齊人還算和善,小心問道:「鄉中可還有人走?」
拿著小本子的齊卒笑起來:「加上俘虜的秦兵,我們要問的人家可多。不過多數人家只失了一個兒子在齊國,不願意闔家搬走,只成了親的,有人家小願意去。怎麼樣,你家可願意去?去了會安排生計,路上供給吃穿,女兒女婿也可以帶上。」
現在人口就是財富,管她有沒有出嫁呢,只要自己願意,娘家一家人願意走都行,齊王還駐在函谷關外,怕楚國不放人嗎?可惜願意一大家子都走的幾乎沒有,除非獨子,不然那些被俘的秦軍父母還是願意跟著其他兒子過。
但伯止不一樣,他在家鄉幾乎已經一無所有,如果能到新地方,還有生計,他願意走。
而且還能帶走女兒……伯止心頭一跳,急問:「現在就走嗎?」
齊卒反過來被他嚇了一跳,笑道:「現在就走,地里的糧食不要了嗎?沒什麼要收拾的嗎,也不和家人商量?」
「不商量了。我家也無田地,不過替人庸耕,最後分點糧食,不要了。」
屋裡傳來掩住的驚呼,伯止曉得是妻子和女兒受到了驚嚇,但他年輕時也去打過仗,僥倖不死而回,膽子和見識都有一點,知道這是個機會。
伯黑就算恢復自由,在家鄉也不頂用,鄰里依然視他家為囚徒之家。換個地方對他家是好事。更重要的是能趁這個機會帶走女兒,擺脫那家無賴!
現在就得走,不然要按齊人說的登記等待,那家人非得鬧上門來,不扣住女兒,也會扣住孫女,只有現在就走才能擺脫麻煩。再跟那家人糾纏下去,女兒非被折磨死不可。
齊卒大概來之前也被教過這種情況,只問了兩句情況就答應下來,還挺高興,笑嘻嘻地又在本子上寫了一行字,就立在那等他收拾了。
伯止雷厲風行地讓妻女和長子婦收拾衣物,家裡反正也沒什麼值錢的東西,不多的糧食肯定要帶上,換洗衣服帶上,自己有什麼細軟自己帶好。
伯桃簡直驚住了,她只是帶女兒回娘家喘口氣,怎麼就突然要遠離家鄉了?她什麼都沒帶啊!
伯止發怒了:「你不走,是想回去被打死?我未老,你兄弟正壯,到哪裡不能吃上飯!你若不走,我以後便不管你了!」
伯桃咬了咬牙,把還不知道發生何事的女兒放下,幫著母親一起收拾起來。
伯止又托人去叫兒子伯實回家,不多時,果然收拾好東西,坐著兩名齊卒跟里典借來的牛車,晃晃悠悠地去了縣裡,在縣裡被安排住了兩天後,又和各縣當即決定搬遷的人一起,在一隊齊軍的護送下出了函谷關,來到齊國軍中,與齊軍一同撤回齊國。
而一路上,各諸侯國中,這樣的事情還在發生,立刻決定離開家鄉的人不多,但總還是有那麼一些的。甚至還有一些並無親人在齊國的人家,也在變賣家產,準備隨著齊軍一起去到齊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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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川郡陽武縣戶牖鄉。
鄉中後起的大戶陳家院中不停的有人進出,這家的主人正忙著清理家產,只留下一點土地租給人,方便回來祭祀祖先,其餘都要賣了換作錢財,一家人聽說要隨著有出息的兄弟一起搬走。
陳伯屋子里已經幾乎全空了,置辦了也沒多久的箱櫃只留了裝物的箱子,柜子全賣了,不方便帶的衣服也賣了。他後娶的妻子卷氏哭喪著臉坐在榻上,看著空蕩蕩只擺著數個木箱的屋子,想發牢騷又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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