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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良心跳驟然加快,他突然意識到這是一個機會,讓韓信造反的機會。
只要他點頭,並且為始皇帝之死找出一個合乎情理的被害的理由,韓信很可能會興兵為始皇帝報仇,到時天下大亂豪傑響應,說不定就……
他又緊了緊拳頭,指甲陷入肉中,冷靜了一會,讓心跳慢慢平息,緩緩道:「不是。」
這不是很好的機會。朝中動盪未起,韓信此時興兵未必會有多少響應,就算他能打入關中,以為始皇帝報仇為目標而興兵的韓信,也只會另立一位公子即位,然後將他心目中害死始皇帝的人殺盡。
至於之後他是何結果,做權臣抑或是被新帝除去,張良已經不願意往下想了,他又不是為了秦國而來的。
韓信還在等他的分析,他語氣越發緩和,安撫著青年焦躁的情緒:「始皇帝還活著的時候,沒有人敢亂來。」皇帝死了,當稱為始皇帝了。
韓信想了想,周身的肅殺之氣慢慢散了,整個人也鬆懈下來,顯得無精打采,嘆道:「若是陛下當初讓長公子來遼西就好了,我一定會攔著他自盡。現在也沒有其他辦法,且看……」他一時沒法管胡亥叫陛下,含糊道,「看他怎麼做吧。」
若是能松一松陛下的律令,把大興土木的工程停一停,民間能鬆口氣,那就算不是陛下看好的儲君,是矯詔篡位,陰謀害死長兄的人,他也只好捏著鼻子認了。
而韓信的期望,是張良所不期望的。
但是不管期望胡亥子承父業為一代雄主的人,還是期望他緩和始皇帝時期的政策的人,又或是暗暗盼著他昏庸無能的人,都想象不到這個人會帶給他們什麼樣的驚,或者喜。
他增加了修建陵墓的人手,韓信對此無話可說,作為繼位的天子為先帝修陵也無可厚非。
然後他誅滅舊臣,鞏固自己的權位,韓信鼓了一肚子的氣,也勸自己這是新君即位難免的事,也算是秦國的傳統之一了。
最後,他殺盡了自己的兄弟和姐妹。
「這是什麼畜牲!」
張良進內室時就聽見一聲壓抑的怒吼,旁邊另一個青年的聲音不但沒勸還跟著附和:「真的是畜牲不如,為什麼連姐妹都要殺,我都不明白了。」
他定了定神,走進室內,就見桌案一角已被斬斷,韓信提著劍氣得還想再砍點什麼的樣子。旁邊自然是韓信的那個發小張豚了。
見張良進來,韓信才放下劍請他坐下,捶著桌案咬牙切齒:「張先生,我想發兵入關,我懷疑他肯定不是陛下的子嗣,他殺盡兄弟不算,連姊妹都殺,陛下血脈為之一空!若非心虛至及,他焉能如此?」
張良不說話,就靜靜看著他,漸漸將他看得泄氣了。
「陛下不可能被矇騙到這個程度。」韓信自己喃喃道,「他是少子,陛下後來將他帶在身邊出巡,顯然還是喜愛他的。沒有人能這樣混淆陛下的血脈……我若帶兵入關中,那就是反了。」
「你想反嗎?」
韓信抿緊了嘴,顯然十分痛苦。
嶺南、淮陰與遼西的聯繫越發頻繁,兩人各自用假期回淮陰探親,相談了許久。韓武前不久也到遼西走了一趟。父親和兄弟都有了反秦的心思,這讓韓信難以自處。好在他二人也在猶豫,韓武與他說得明白,並不想挑起戰亂,所以還在看新帝究竟要怎麼治理這個國家。
「我不想反……但是咸陽送來新變更的律法,張先生還沒看吧。」韓信在案上翻了翻,沒找到,張豚曉得他最近一直心不在焉的,直接從書架上找到了,遞給張良。
張良也不在意禮儀了,奇怪於韓信為什麼是這種灰心又氣憤的態度,當即坐下認真觀看起來。
他本以為要琢磨很久,沒想到只看了兩頁就把自己驚呆了。
他是恨秦、反秦,但他從來不把始皇帝當作傻子!相反,他很佩服嬴政與李斯這對君臣的手段,一統天下之後,嚴苛的律法竟然能供嬴政大興土木,南北征戰,一一完成幾乎不可能的數項壯舉,而天下反秦之士被牢牢壓制,根本看不到反秦的希望。
然而嬴政一死,李斯還在,這秦律被改成了什麼玩意?
「伯南。」他叫著韓信的字,「就是你不想反,這天下也快要亂了。」
不是他以為的十年八年,恐怕就沒兩年了。
韓信垂著頭,聲音有點啞:「怎麼反?」
「等。」張良放下書卷,看向了屋外,仿佛看見了烽火燃,兵戈起,天下大亂,民不聊生的景象。這不是他要的,但又是他追求的,他也是個身處於矛盾之中的人啊。
「不要做第一個,與韓公聯繫上,將韓夫人與你弟接來遼西。什麼時候天下亂了,就是你起兵的時候。」
韓信苦笑了一下:「張先生,不用我接,阿武上次來時跟我說了,他看不下去了,他要找機會在淮陰起事。父親在嶺南根基深厚,只要將幾個關隘控制住,就不怕大軍討伐,足以自保。我在遼西也能控制局面,所以他不用擔心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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