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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紅燭燃盡後,少年臉上的痛苦之色才褪去, 他緊攥著被角, 整個人陷入了昏迷。
而在夢中,他看見的是茫茫一片雪色,飛揚的雪粒子環繞成雪簾, 簾幕正中是一座矗立在群山碧影的佛寺。
夢裡的他攥著那塊兒蝴蝶玉,步履蹣跚地朝佛門前走去。
佛寺正門前坐著名衣衫襤褸的和尚, 和尚似是不忌酒肉,朝嘴裡灌了一大口酒後,用蒲扇點了點厭辭卿的頭:「你小子啊......緣何要入魔道?難道你也跟前幾任魔主一樣想要屠盡天下人?嘖,你娘親可是天狼族的聖女,你也不怕愧對其在天之靈。」
厭辭卿雙唇蒼白,睫覆羽雪,他唇瓣翕動,皸裂的皮膚里冒出滾熱的血珠。
他像是自嘲般笑道:「我入魔道,不是為了屠盡天下人,而是為了救一人。」
「唯有入魔道,方能啟用聚魂術。」
和尚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咬了口肉包子道:「噢......可你想救的那個人似乎並不記得你呢,值得嗎。」
清雪空山處,鳥雀鳴啼。
只聽少年拖著慣來喜歡用的散漫語調道:「既已入魔,自是值得。」
和尚哼聲嗤笑:「即便我能幫她聚魂,也不能確保她能復生,也許只會招引回來她的一縷殘魂。」
厭辭卿擰眉:「聖僧怎會無法招引全部的魂神?」
和尚擺弄了兩下破爛蒲扇,往上指了指蒼穹:「上有天道不可違呀。」
「還有——」和尚倏然正色看向厭辭卿:「這向來是一命換一命,得用你的魂靈為引子,才能召回那人一縷殘魂,你可想好了?這一招魂,你也時日無多。」
厭辭卿神色如常,只將蝴蝶玉雙手奉至和尚面前:「請聖僧即刻招魂。」
和尚接過蝴蝶玉後,神色複雜地看了厭辭卿一眼,須臾,才吐出一句話來:「小子,你要不要寫封信?否則,她下輩子或許還會將你遺忘。」
轟隆雷聲炸開潑天雨珠,雨珠化劍,直砸向青磚白牆,榻上昏睡的人猛地捂著心口坐起了身。
厭辭卿扶著床柱起身靠坐在了軟枕前,夢中的場景在眼前回溯,他曾為旁人換過一命,那人是誰?
他的腦海里不斷浮現出兩個交織的人名,最後停留在了三個字上。
「蘇慕言?」
***
這一夜,同樣沒睡好的還有聞映雪。
從她看了福袋裡的那封信後便一直心神不寧,直到入夢時也覺得心悸。
夢裡她也瞧見了茫然一片雪。
依舊是她被傀儡人追殺的那個雪夜,她受傷躺在石台上時,風雪正剜著她的肌膚,與此同時,那名白衣少年迎雪而來,腰間所佩的蝴蝶玉在雪夜裡綻開幽藍色的光暈。
少年將她抱在了懷裡,如往常她回想起的那樣輕聲嘆道:「你怎麼又把自己弄得渾身是傷?」
可這一次,當她抬頭時,看見的並不是方循舟的臉,而是一張清雋冷冽的臉。
「厭辭卿?」夢裡的她呢喃出聲。
少年抱著她緩緩朝深山走近,最後在一處靜謐的山洞內,將她放下。
「你就待在這兒別動,哥哥去給你找點水喝。」
光影晦暗的山洞內,清雪反照出流光,落在了厭辭卿的臉上,他唇角凝著清淺的笑意,見聞映雪沒有應聲,只抬手摸了摸她的腦袋:「哥哥馬上就回來,你別亂走,聽見沒?」
聞映雪呆呆應聲,她不懂為何這次在夢裡,救了她的人會是厭辭卿。
可她從未見過厭辭卿吶。
然而就在少年厭辭卿的步子已經佇立在山洞一沿時,忽然回頭對著聞映雪輕聲道:「映雪,倘若有人進了山洞,你先用哥哥教你的法子,變成狸花貓藏起來。」
話音剛落,少年的身影便消失在了雪色里,而聞映雪卻驚坐起身。
「是他?我在幻境裡看見的哥哥是厭辭卿?」聞映雪還未思考清楚時,忽見山洞前覆上了一道沉影。
「厭辭卿?」聞映雪看著去而復返的厭辭卿,疑惑出聲。
厭辭卿靜默不語,只走到山洞內將她抱起後,淡聲道:「此處太危險,我帶你先出去,好不好?」
聞映雪渾身僵頓,這個聲音不是厭辭卿。
而是方循舟!
她掃了眼方循舟腰間的蝴蝶玉,並沒有像厭辭卿的蝴蝶玉那樣綻開幽藍色的光暈。
方循舟抱著她走出了山洞,傾身附在她耳畔:「你想不想回家?」
方循舟的聲音被風雪簌簌聲掩蓋,聞映雪掙扎著要從方循舟的懷裡跳出,不料方循舟卻加重了手中的力道,將聞映雪緊緊箍住。
聞映雪從喉間漫開一聲嘶吼:「方循舟!你放開我!」
少女的嘶吼聲打碎了靜謐的長空,從夢中醒來的聞映雪胸口起伏不定,她不斷喘氣,微熱的汗珠順著她的鼻骨掉落。
「所以......」聞映雪雙唇輕張:「阿娘讓我叫哥哥的人是厭辭卿,後來在雪夜裡救了我的人也是厭辭卿?」
聞映雪忽然抬手揉了揉太陽穴,那段缺失的記憶正慢慢重現。
她記起來了,記起來自己的阿娘曾說過她有位摯友,是天狼族的聖女,聖女有三個孩子,個個都是小狼,有蓬軟的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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