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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熱,放不住。」徐姨娘雖這樣道,但還是放緩了吞嚼的動作,漸漸嚼不動,塞了滿滿一口,顯得有些滑稽。
「二哥背了六姐出門子。」十二娘知道說什麼會讓徐姨娘寬心些。
「真的?」徐姨娘果然眼睛一亮。
「是,而且我聽二哥說,六姐夫是有官身的。」十二娘又道。
徐姨娘點點頭,抹去嘴邊的一點油醬,眼神又變回迷惘,「人都嫁過去了,還能怎麼樣呢?」
十二娘想再勸勸她,又覺得言語乏味,只默默給徐姨娘斟茶一盞。
三朝回門時何青圓也在場,原以為會是施軒先來,沒想到卻是杜尋先到的。
何青圓今日見他穿了一身灰藍袍子,覺得比那日紅衣要順眼多了,他也顯得自在多了,一句話才磕巴了兩處。
人穿紅時,總奪人眼球,他這種性子的人,怕是不適應。
祝六娘頭上多戴了一支橋樑式的金簪,是否赤金足量,何青圓是看不出來,但瞧著不似新物,怕是婆母從頭上拔下來賞媳婦的,若是別家嬌慣女兒,還要嫌老氣,祝六娘必定是歡歡喜喜接過,高高興興戴上的。
何青圓進門一見祝六娘面色,心裡就定了幾分。許是顧忌施氏,她刻意不怎麼笑,神色卻柔和。
三朝回門,沒有要見姨娘的規矩,但有些人家主母寬和,也就安排了。
施氏自然不會準備,不過何青圓給徐姨娘遞了信,所以她早早就在廊橋亭子里等了,等著瞧女兒一眼。
杜尋見祝六娘一步掰成三步走,正要問,抬頭瞧見亭中一婦人含淚眺望,與他目光一碰,慌忙躲到柱子後頭去。
「那是姨娘嗎?」杜尋覺得有點稀罕,他家的那位庶母鍾姨娘脾性猖狂妖嬈,最是不安分,哪裡見過徐姨娘這般老實瑟縮模樣。
杜家面上攀附了祝家,但其實對於杜尋來說,他還不喜歡娶一個庶女呢!
他最介懷的不是身份高低,嫁妝薄厚,而是品性。
只怕小娘生養的,也都是那一副妖妖調調的輕狂做派。
沒想到祝六娘性情溫和聰慧,待他柔順有禮,對婆母柯氏亦十分恭敬。
婚後次日給公婆敬茶,杜尋一進門就見鍾姨娘也上了堂,氣得臉發白,卻礙於父親常年偏袒庶母,而不得不忍下。
祝六娘被那位等著她奉茶的鐘姨娘驚到了,久久失語,呆立當場。
畢竟是新媳,她的失態令杜大人有些掛不住臉,擺擺手令鍾姨娘下去。
鍾姨娘長年累月騎在柯氏頭上,哪裡會肯,竟上下掃了祝六娘一眼,道:「這一杯媳婦茶,我哪裡還喝不起了?」
這便是說祝六娘做了正頭夫人又怎樣?也是姨娘肚子里爬出來的!
祝六娘紅著眼望了杜尋一眼,顫聲道:「你,她,你,你答應過我阿兄什麼?」
她想來想去全無倚仗,只有這句話能說,說出來也虛得很。
但杜尋卻是一震,血衝上腦袋,將丫鬟手上的第三杯茶拿起來朝鐘姨娘潑去。
從前鍾姨娘欺辱柯氏時,他也血熱過,但幼時體格單薄,傷不了別人,倒被杜大人一個耳光打得鼻血直流。
他漸漸就怕了,也養成了畏縮的性格。
今日被六娘的淚眼一看,又見堂上母親坐立不安,杜尋終於又做了一回男兒。
一杯熱茶燙得鍾姨娘手腳亂舞,又哭又鬧,杜尋回過味來也是怕,但祝六娘抓住了他的腕子,側擋在他身前,與他一起後踱了一步。
他有了同進同退的人。
「尋兒!」杜大人也是習慣使然,下意識斥道。
但見祝六娘與杜尋一齊望過來,目光那種鄙夷與不可置信很快止住了他。
雖然祝六娘只提到阿兄,杜大人卻是想當然的以為她說的是父兄。
再看鐘姨娘,雖說徐娘半老風韻猶存,但畢竟是半老了,激動起來麵皮起皺,同樣是不美。
「滾下去!」他呵道。
杜尋那時的出乎意料和此時此刻有點相似,他輕聲對祝六娘道:「咱們去見見你姨娘吧。」
祝六娘卻搖頭,「我就不給嫂嫂添麻煩了,咱們對姨娘笑一笑吧。」
杜尋看她目光極憐,仰臉對徐姨娘露齒一笑。
六娘和杜尋離去後,施軒和八娘姍姍來遲。
施氏的面色在到祝八娘是被施軒扶著進來的時候,難看到了極點。
祝八娘這份柔弱總有八分是真的,落在施軒眼中足有十分,背上一條未愈的鞭傷豈能作假?
饒是隨過去的吳媽媽早先給施軒上過眼藥了,可施軒只瞧了一眼那美背雪膚上的殷紅傷痕,對吳媽媽就生出了九分怨氣。
祝八娘想把吳媽媽給打發了,絕非難事。
施氏對付施軒,其實跟對付祝山威是同一種法子,示弱而已。
見她眼眶微紅,祝八娘就知道不妙。
施軒果然有些繃不住,但還是低了頭,別開眼道:「姑母。」
「在這裡的都是明白人,你有怨,我知道,可我心裡的痛,你又知道嗎?」施氏用帕子按了按眼角,輕輕啜泣了兩聲。
何青圓覺得施氏實在太噁心,面上泄出一點嫌惡之色,被祝薇紅瞧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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