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頁
「姐姐。」林茹兒盯著何青圓這張臉孔, 一步步走了過來, 對林謹然道:「殿下醒了,也不便抱到此處,咱們一道看看去。」
當著眾人的面, 林謹然自然是應好。
她一走, 何青圓身邊就沒什麼好說話的人了,左手邊吏部侍郎家的姑娘寡言少語, 並不喜歡與人交談。
何青圓只有一邊看宮中舞姬奏樂, 一邊等林謹然回來。
此時已是宴席過半, 因為天冷飲多了熱湯熱茶,不少姑娘都起身要去更衣。
何青圓也有些想要方便, 只是搖春和浣秋在宮門外等著, 何風盈和王意如剛才去過,她想了想, 轉首對身後伺候的宮婢道:「在何處更衣?」
「請姑娘跟我來。」宮婢似乎正出神,被她這個問題嚇了一跳,忙是道。
季靈壁見她起身, 本想同她一道,也好攀談幾句, 只是她身子重,坐了這會子功夫已經有些不舒服了,想著季翡之也說好的姑娘定然是好,也不急在這一時相交,日後有的是機會相處,反倒是有些想要告辭了。
但宮婢說怡貴妃去看小殿下了,等會子才能回來,季靈壁是想再等等的,奈何姜氏不喜這樣熱鬧的場面,冷聲道:「走吧,烏煙瘴氣,有何好看的?」
在場都是姑娘,絲竹弦樂,旋舞清歌也都是雅致的,如何能說烏煙瘴氣呢?
雖也有些虛與委蛇,逢迎拍馬之舉,但總比男子的交際場面要乾淨多了。
只季靈壁素來以姜氏為重,便道:「也好,請稟明貴妃娘娘,只說我身子不適,要先走了。」
季靈壁出去時,就見何青圓被一個宮婢從角門引出去,想來是這正殿的東司都有人占著,就往偏殿去更衣了。
群玉殿裡種了很多玉蘭樹和楸樹,這兩種樹開花時或白或紫,非常漂亮,但落起葉來也不含糊,滿地枯黃如厚毯。
今日本就是個陰天,樹一多,更顯得晦暗無光。
「人多事忙,恐招待不周,叫您瞧見污穢了,偏殿裡的東司應該還沒有人使過。」宮婢道:「請您跟奴來。」
「有勞了。」何青圓隨著她踏落葉而行,不禁想起了西山落楓,也想起了那一日的季悟非。
他說葉色留不到冬日裡,會褪。
他說下一回走落葉堆要小心,山貓最愛在裡頭睡覺。
憶到此處,何青圓垂眸看著自己被淹沒的足背,忽然有種被蛇信舔舐過脊背的戰慄感。
她下意識將手往袖洞裡縮,抓住自己捆縛在小臂上的一個皮套,握住冰冷的鐵柄。
『宮裡哪來的山貓?』行了幾步都相安無事,何青圓鬆懈了幾分,『我是自己嚇自己了。』
正當她這樣想的時候,忽然就聽見一聲極其喑啞尖澀獸叫,聽起來很是吃痛。
何青圓只見那宮婢迅速地朝邊上退開去,兩隻癩皮的狸貓兒從落葉堆里高高躍出來,落下時尖尖的四爪正對何青圓的面門。
何青圓驚得倒退一步,直接抽出那把開了刃的匕首亂揮以求自保。
狸貓兒頭一下沒有傷到她,脖子又撞上何青圓揮出去的一刀,當即就見了血。
它不甘地抓著何青圓的衣襟一路往下落,覆在身上的衣料傳來被尖刺勾扯的感覺,如果現在是夏天,應該可以劃破綢緞,在何青圓的肌膚上落下痕跡。
她一個閨閣弱女子,揮出去的匕首毫無章法,又似有神助般精準。
那熱熱的血迎頭濺了何青圓一道斜痕,星星點點地濺在她潔淨無暇的面孔上,白嫩纖細的脖頸上,還有橫握著匕首的拳頭上,將她整個人凍在那裡,動彈不得。
何青圓直到看見奄奄一息的狸貓兒一點點的閉上眼時,才意識自己方才做了什麼。
另外一隻狸貓兒乘她不備,奪路狂逃,響動驚得何青圓抬頭望去,就看見摔倒在地的宮婢正瞪著她。
她的神情不純粹是驚,也不完全是懼,更準確地來說,是一種不可思議。
就似乎是知道何青圓是個孱弱怯懦的女子,不該有這種敢於揮刀自保的勇氣。
何青圓看著她的眼睛,腦袋微微一歪,問:「你似乎,很想不到?」
宮婢的眸子裡這才冒出真切的懼色來,掙紮起身想要逃跑,卻聽到身後正殿的迴廊上傳來季靈壁的驚叫聲。
不是假惺惺以示嬌弱的驚呼,而充斥著濃烈的恐懼。
更糟糕的是,這驚叫只有一聲,隨後便斷了。
何青圓抓扯著那宮婢就往廊上去,她們到時,好些人也到了。
一個兩個都驚懼地看著倒在嬤嬤懷裡,面色慘白痛苦的季靈壁。
但再仔細一看,她們其實不是在看季靈壁,而是在看從她下身不斷湧出的血。
然後她們發現了何青圓,發現了斜在她身上的一潑血。
季靈壁今日穿了一條月白裙,已經被血染的比她上身那件水紅衫還要紅了。
何青圓看著那片紅在她眼前洇開去,漸漸地,她的視野里只剩下了這片紅,其他的什麼也看不見。
「小妹!你這是怎麼了?」
直到林謹然的聲音炸在她耳邊,這片紅才猛地褪去,周遭那種晦暗的光芒又裹了過來,漸漸蠶食著何青圓的魂魄。
小貼士: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