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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世事無常,宿子歇七歲,歲末,宿昀於商王宮中大宴群臣,驍武衛諸多將領皆列席其中。
那時他尚年幼,宴席過半,成纓便帶著他告退,卻在宮室外遇上了酒醉離席的驍武衛將領。
成纓姿容甚美,他醉後忘形,不僅以言語調戲,更是近前動手動腳,甚至在宿子歇要阻他時,反手將其推倒,對成纓欲行不軌。
宿子歇撞上石欄後便陷入昏迷,未曾得見之後種種,只聽人說成纓盡力反抗之下終於引來宮中禁衛,將這名失狀的驍武衛將領押至宿昀面前。
偏殿之中,驍武衛將領拒不認罪,反誣成纓主動勾引,後又自污構陷於他。而宿昀似乎也信了他這一面之詞,竟要降罪成纓,列席在旁的長孫靜卻要殺她以全驍武衛之名。
自昏迷中醒來的宿子歇憤懣不已,當即自內室衝出,厲聲斥驍武衛將領虛言。
成纓想阻止
『於王宮之中對女官欲行不軌,此其罪一;罔顧尊卑,傷國君公子,此其罪二;虛言蒙蔽君王,為大不敬,此其罪三!請君父明察!』宿子歇不顧成纓示意,揚聲開口。
在他尚有幾分稚嫩的話音落下後,坐在上首的宿昀久久未曾開口,偏殿頓時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中。
許久,主位上的宿昀看著長孫靜,神情幽深難測:『卿如何看?』
對上君王目光,長孫靜徐徐開口:『公子所言有理,是我未曾約束好麾下,令其觸犯律法。』
在一室凝滯中,長孫靜站起身,一步步向宿子歇走近。成纓想護住宿子歇,卻被內侍押在一旁,掙脫不得。
在對上長孫靜雙眼的那一刻,宿子歇渾身不受控制地發起抖來,他下意識避開了他的目光,強撐著稚弱身軀,試圖擋在自己從母身前。
就在這一剎,雪亮刀鋒閃過,撲濺開的熱血淋濕了宿昀半張臉,他僵硬地回過頭,只見女子已是身首分離。
在他目光看來的瞬間,成纓的唇動了動。
『別怕……』
生命的最後一刻,她還在對他說,別怕。
宿子歇呆呆地站在原地,耳畔突然什麼也聽不到了,冬日的風雪中,他渾身血液也都隨之冷了下來。
他神情只見一片空白,連哭也都忘了。
長孫靜隨手將從禁衛腰間拔出的刀扔下,武道宗師的一刀實在太快,快得甚至不是一個七歲的孩童能看清的。
他看向宿昀,語氣平靜如常:『而今,應當無人觸犯律法了。』
既然這王宮中不曾存在過一個叫成纓的女官,那驍武衛將領何曾觸犯了什麼律法。
玄商的律法,在上位者的心意下,不過一紙空文。
滁虞山上的風雪中,宿子歇再次感受到同七歲那年一般,自肺腑中傳來的森冷寒意,但這一次,他對上長孫靜的目光,未再躲閃。
不過一眼,長孫靜的視線便一掠而過,他手上沾染過無數血腥,只怕也記不清十多年前商王宮中那片血色了。
以宿子歇如今的身份,也不值得他投以多少注意。
「臣見過君上。」在靠近玉輦之時,長孫靜抬手一禮,口中徐緩道,全然沒有要下馬的意思。
冕旒垂下,宿昀面上噙著些微意味不明的笑意:「長孫上卿不必多禮。」
第一百六十二章
於滁虞山別宮中下馬, 長孫靜一行人向山巔青雲台行去,在他身後,自有宮人上前妥善安置騎獸。
青雲台上, 玄商朝臣與玉京諸多世族子弟已然列坐在此, 遠遠看見長孫靜的身影, 已有世族迫不及待地站起身來。
青雲台上的議論聲暫時為之一歇,眾人轉頭望去, 隨即先後站起身來,皆向長孫靜抬手作禮:「我等見過上卿——」
即便君王在前, 大約也不過如此。
姚靜深心中嘆了一聲。
在這般場面下,他與姬瑤等人仍然安坐於位次中, 未有任何動作, 在眾多躬下身來的人中不免顯得有些突兀。
若有若無的視線在姬瑤幾人身上徘徊, 其中意味各異。
前日長孫氏和欽天學宮之間發生的爭端,玉京幾乎無人不知。
他們這是打定了主意要與長孫氏為敵?
有不少人也在用餘光暗暗窺探長孫靜的反應,猜測他是否會當場發作。
長孫靜的目光越過姚靜深看向了姬瑤,她抬眸, 青年眉目冷峻, 眼中情緒幽微不可測。
謝寒衣只覺他好像是一頭蟄伏在陰影之中準備捕食的凶獸, 只需時機一到,便會撲出撕咬獵物的咽喉。
他很危險, 謝寒衣再次意識到這一點, 他的身體微微前傾, 顯出幾分護持姿態。
姬瑤就坐在他身旁,面對長孫靜的審視, 她神情仍舊只見一片冷淡。
這世上想殺她的人不少,卻還沒有人成功過。
大商尊玄色, 今日姬瑤也著玄色裙裳,金線混入織錦中,似有粼粼波光。
碎雪飄落,還未落上她的肩頭便已被法衣上的禁制消融,她面色恍如霜雪。
在長孫靜身後有兩張還算眼熟的臉,長孫恆齡在看向欽天眾人時,面上不由有忿忿之色。同樣在姬瑤手上狠狠吃過虧的傅集卻噙著意味不明的笑意,本就陰鬱的容貌更顯出幾分邪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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