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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端杯酒,到前廳,裝模作樣與老顧客交談,講西圖瀾婭餐廳趣事給前來吃喝的新客,他暢飲著, 臉上強顏歡笑, 他服務著,心中無邊沉寂,他尚願躲到一邊,可無處逃離。

  中途時,主廚斯考特悄然來到良鎝身旁,低語要商討點事。

  良鎝趁機告別賓客,來到後院。

  通過斯考特傳達,良鎝得知近兩天西圖瀾婭餐廳氣氛頗不平靜,主廚們剛剛催促良鎝提供新一季菜單,是有原因的,經斯考特暗中調查得知:大家都想弄清楚良鎝是否恢復味覺。

  「上次你在後廚品嘗食物時出差錯,造成很大影響。」史考特小心翼翼的講,「西圖瀾婭餐廳太火,招人眼紅,外界都想挖出點咱們的黑料。」

  良鎝竭力保持平靜,故作姿態地感謝過斯考特,又鄭重委託對方在後廚散播消息,說自己會在一周內,為每位主廚提供冬季菜單。

  等斯考特離開,良鎝頹廢地坐在羅漢床上,顫顫喝口冷茶,目光移向保險柜,響起什麼關鍵事似的,他衝過去,從櫃內取出那本《贏門食集》,撫摸 著書皮,情緒波濤洶湧。

  良鎝抑制著不安,緩緩翻開,掃視目錄中一道道菜名,希求能尋出可供借鑑靈感,然而一股莫名的巨大恐慌,卻在此時撞擊到他,他越是急於求成,肌肉便越緊繃,後脖更是僵硬,額頭冷汗外冒,後腦勺陣陣漲疼。

  他盯書五分鐘,人竟極沒出息的,手抖到不能自控——食譜從手中滑落,掉在茶桌上,竟敞開至第一頁,上寫「

  善心善行,噁心惡業

  」。

  八字撲面,良鎝默念著咀嚼深意,思索究竟哪裡犯錯?

  哪裡生出「惡」?

  哪曾做過「惡」?

  他沒用食譜上的菜傳遞情報,沒用食物毒人,沒拿它干違法勾當—— 倘若非找件夠得上「惡」之事,他只是未經先祖允許,便從書中借靈感,改成不同菜式,賣給顧客賺錢而已,難道如此行事結果,導致觸發詛咒?

  他反芻著,懊惱著,默念著「詛咒」二字,心若被匕首弓箭齊齊攻擊。

  在迫使自身去接受不願領受事實的折磨中,良鎝懊中摻恨,嗔內埋悔,面龐卻時而猙獰,時而糾結,若非手機鈴聲突然響起,他恍如就此落入阿鼻地獄般,無有出期。

  「方便嗎?」雷牧給他打來電話。

  「有話直說。」

  自從對方俘虜戴婉,彼此已經沒多少交情可供繼續使用, 後又得知對方早就謀劃著名讓自己故意巧遇 Jane 的陷阱,在良鎝友情界限內,對方已隸屬黑名單上人物,再又截止,今天甜點大戰上發生事件的前前後後,他每每想起雷牧,宛若審視一個陌生人。

  「金盤子第一屆評審工作即將啟動,董事會為搞活整個項目,紛紛提倡西圖瀾婭餐廳評審專員要公平公正。你是繼續當評委?還是要以老闆身份讓美男西圖瀾婭餐廳入圍?二者之中只能選一。」

  「麻煩您去問問 Jane。」

  「她讓我問你。」

  「是嗎?真是個大難題呀。」良鎝貼近話筒的嘴唇,思考著自己味覺已經失靈,他顫抖著, 最終輕喘出聲,「美男西圖瀾婭餐廳入選!」

  「名單一旦遞交,將拿到政府公正處蓋章,再也無法修改,你確定嗎?」

  一陣陣噁心感竄出遊遍全身,良鎝沒說拜拜,就按斷手機,丟遠。

  手機砸落桌角旁那本《贏門食集》,書摔地後,翻蹦兩圈,顯露背面最後後一頁,紙扉上寫有八行小篆,那是他從未讀到的封底備註:

  贏族後人, 以食贏商, 須稟先祖, 考量核准。去其糟粕, 取書菁華,逆違令者, 易遭天譴。

  一瞬眼花的良鎝,恍惚間,仿佛瞧見字跡正在解體,筆畫衝擊而來,撲上他面龐,鑽進大腦,擊毀理智。他憤激起身,捶踢床體,咒罵出聲。

  某種不得不接受的遲到真相,一二三預備著,把良鎝推進不堪局面,他遷怒贏家先祖做事不厚道,冤恨他們沒把最關鍵字體寫上扉頁,故意令那些諸如自己這類贏家後人,一個個掉入陰溝,等明白闖禍時,方才看清「此地勿踏」警示牌。

  廂房門突被推開,Jane 看著良鎝怪狀,不由失笑,「你不會因甜點大戰的失敗,自惱成這種模樣吧?一切都是生意而已,可別自此士氣不振,那就得不償失了。」

  良鎝沒啃聲。

  「謝謝你今日配合我演戲。」

  良鎝盯看她。

  「史密斯吃藥及時不會有大礙!」

  良鎝嘆口氣。

  「酒莊股權買賣即將完成,你不為我高興嗎?」

  良鎝沉思著。

  良鎝再也不敢輕易揣測Jane做事意圖,直覺告訴他這麼做只會製造危險,同時他核准到自身與她之間,所呈關係模式的畸形:她所有行動與行為的出發點,他在結局時才被告知!她是那種隨機做出匪夷所思之事的高手,他逐漸跟不上節奏,她是踩在貝殼上手舉金蘋果的阿弗洛狄忒,他只能當愛上湖中倒影的那喀索斯。

  「我品嘗不出滋味,我失去了味覺。」良鎝抬起頭講,「據說有些媒體,想挖西圖瀾婭餐廳黑料,似乎外界有人得知我的狀況!」

  「病症持續多久了?」

  「鼻子被人打一拳那天開始。」

  「為什麼一直瞞著我?你已經觸犯生意合作的底線!」轉身離開前,Jane突然扭頭追問,「良鎝,我們有著多年情誼,我們是師徒關係,我們是生意合伙人,你不讓我得知失去味覺的事,是在毀壞情誼、關係與西圖瀾婭餐廳!你投了顆原子彈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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