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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還站著的容妃, 瞧見官家過來,一副泫然欲泣的柔弱模樣, 向前迎了兩步, 微微俯身見禮,委屈喊:「陛下……」
嗓音婉轉,當真餘音繞樑,可惜官家沒看她, 視線落在謝蘊膝下那刺眼的血污上,眉頭緊鎖, 厲聲斥道:「鬧什麼?」
官家身邊的跟著的大太監被示意, 連忙疾步過來, 彎著腰作勢要扶謝蘊, 只是握著拂塵的手不及碰到她一片衣角, 倏地瞳孔一怔, 慌忙跪下了。
「你這是做什麼?」官家不悅斥道。
跪得圓潤的身子簌簌發抖, 剛要開口, 身邊一道清淡姑娘音搶了先。
謝蘊就著跪姿行一大禮,沁出冷汗的額觸在手背上, 「回稟陛下,陛下方才賞民女的玉牌碎了。」
福安神色懵懂, 什麼玉牌?
要不要跟戚鈺說啊,可是它都碎了欸。
官家神色一凜,「毀壞御賜之物,你可知那是大不敬?」
身處帝王座,一句詰問讓眾人膽戰心驚。
謝蘊神色語氣卻是未見起伏,「回陛下,民女知道,只是玉牌毀壞,與容妃娘娘有關。」
「你胡說!」不等話音落,容妃厲聲反駁,聲音尖銳刺耳,「分明是你故意栽贓陷害本宮!」
謝蘊卻是抿唇不言了。
福安在旁邊著急,小聲道:「父皇,先讓謝娘子起來吧,她流血了……」
官家沉沉『嗯』了聲,又吩咐人去宣太醫。
福安急急跨入水榭,小心翼翼的將謝蘊從碎瓷片中扶起來。
旁邊跪成一團的大太監極有眼色,適時遞上了一隻圓凳。
稍一動,謝蘊倒吸口涼氣,額上又疼出一層冷汗來,唇脂都壓不住發白的唇色。
福安在宮裡見多了罰人的手段,但再見謝蘊這般,依舊禁不住紅了眼眶。
嗚嗚嗚……
她來晚了!
虧得戚鈺還那般相信她,將謝姐姐的安危託付給她……
「仔細說來,怎麼回事?」官家沉著臉色在榻上落座。
這是要追究的意思。
容妃神色一動,生怕謝蘊再說什麼,搶先開口:「陛下,是妾身的不是,這位娘子路過水榭,妾身瞧著眼生,便將人請了來吃茶,誰知這位娘子不懂規矩,不給妾身行禮便罷了,趾高氣揚的說,皇后娘娘在等她,竟是連一盞茶都吝嗇的吃,妾身這才略施懲戒,教她跪下,是她自己跪在碎瓷上的,那玉牌也是她自己不小心摔碎的。」
她說著,面容委屈,作勢要朝官家依偎去,卻被官家冷冷瞥了一眼。
「那茶盞何故碎了?」官家冷聲問。
容妃抓著衣角,期期艾艾道:「……妾身失手打碎了。」
小姑娘如此模樣,便是可愛。
可妖妖嬈嬈的妃子這般作態,便是失儀。
官家頓時皺眉,厲聲道:「站好!」
容妃如今雙十年華,身後家族鼎盛,進宮便封了貴人,如今受官家盛寵,就連皇后都要避她風頭,何時被這般呵斥過?
頓時,那雙瀲灩桃花眼中委屈出了金豆子。
謝蘊半垂著眼,餘光瞥了眼,很快收回。
福安小公主站在她身側,那雙眼睛黏在了她受傷的雙膝上,純淨的眸子裡滿是自責。
謝蘊不知這眼神為何,只當她是心疼她,伸手輕輕扯了扯小公主的衣角,朝她笑笑,示意自己無礙。
福安只覺得,謝姐姐實在心善,連她自責都會哄她!
水榭中跪著的宮女大氣不敢出,給謝蘊引路的小宮女被官家點了名,頓時瘦弱的身子抖了抖,才顫著聲,將方才的事一字不落的稟了。
水榭中,氣氛沉靜,針落可聞。
官家冷冷瞥向那華服錦繡的人,「你還有何話說?」
不曾受過這般冷待,容妃軟了腿,跪在了他腳邊,哭訴道:「陛下,妾身當真沒有毀壞御賜之物,分明是她故意栽贓我的!」
福安小腦袋一扭,鼓著臉道:「容母妃,今日好像是你與謝娘子頭回見吧,既無仇怨,人家為何要害你?」
「有!」容妃猛地抬頭,「有的!我罵她了,我說她狐媚子!她定是心生怨憤,故意害我!」
謝蘊臉上不顯,心裡冷笑一聲。
當真是蠢。
小宮女方才不敢說那句狐媚子的話,容妃竟是慌了陣腳,自個兒說了。
愚不可及。
小宮女咽咽唾沫,小聲將那句『狐媚子』說了一遍。
軟榻上,官家的臉色沉得滴水。
男女本就易惹非議,這蠢貨還這般說!
謝蘊面色寡淡,心裡也無甚波瀾。
她將事情鬧大,便是將自己的聲名踩在腳下,官家便是避嫌,日後也不會再宣詔她,以雙膝之傷換日後不再進宮。
划算的。
太醫受宣詔,來得很快,醫正親自拎著藥箱過來。
官家免了他的行禮,讓人將四周的帘子放下,帶人避到了水榭外,裡面只留了福安。
素白的裙子上,血污可怖,上面黏著碎渣瓷片,太醫小心翼翼將那處衣裙剪開,露出猙獰傷口。
謝蘊深吸兩口氣,緊抿著唇忍著疼。
略一抬眼,卻是見福安竟是哭了。
謝蘊是家中長姐,自幼管著底下的弟弟妹妹們,此刻瞧著福安鼻頭泛紅,安安靜靜的掉眼淚,不免有些心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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