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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為李相思求情的柳元魁……
洛嘉眼中一閃而過遲疑,突然覺得自己有幾分看不懂這天下人。
但不容她多想,屋門再度被推開,傍晚天色已暗,冷風直喇喇吹進屋內——
她不喜歡這樣直接粗暴的屋內陳設,連道風都擋不住,這確實也不是她的府邸。
洛嘉立刻板下面孔與聲音,帶著幾分戲謔冷笑轉身:「賀將軍再不回來,我都以為你要因違反軍令直接被聖人就地處決了呢。」
賀雲錚看了她一眼:「郡主是希望我被處決嗎?」
洛嘉這才發現,賀雲錚氣喘吁吁的回來,發須上滿是融化的雪水,嘴唇也白的不似以往。
她忽然哽住——賀雲錚該不會是奔襲了一夜趕回京的吧?
遲疑的片刻,賀雲錚邁步跨進屋中,反手吱呀掩緊了門框。
空氣中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洛嘉卻能察覺,她敏銳察覺著一切,瞬間往後退了兩步。
衣服全被雪水化透,然而貼著心口保管的那封信件仍舊乾燥著,被賀雲錚脫下銀甲之後拿出來,輕輕抖開在洛嘉眼前:
「明明隨時都能告知我的事情,非要等到出征之前才揭露,郡主究竟是想讓我好好抗擊晉王,還是讓我……臨陣反水?」
洛嘉眼神震動。
信箋上,她親筆寫下,她派劉召一步一步查清,當年老晉王派遣一名叫做阿錦的細作潛入東宮,與前太子相愛。
之後阿錦意欲逃離老晉王控制,卻不料太子率先被坑害在了對抗遼人的戰場,連同洛嘉的父親一起。
而錦娘亦改頭換面,與另一名名為玉娘的女子交換了姓名,連同對方的孩子一道帶走,隱姓埋名去往一處荒涼小鎮,養育起了兩個孩子……
信箋的末尾,的確交代了真正的玉娘所在何處,卻更是觸目驚心、白紙黑字敦促賀雲錚:
若是建隆帝因為防他而不打算揭露他的身世,他便該去尋這位玉娘,令其為他證明身世!
字裡行間,充斥著她的聰慧與機敏,既交代清楚了他的身世,亦為他重回原位做好了準備。
旁人可以天翻地覆,但洛嘉給他指了明路,給他獨善其身。
然而配合著這樣的時機,反更讓人覺得悲哀至極,因為仿佛直到此刻,她還在利用自己,利用自己將整個宗室、將那些負過她的人攪和得不得安寧!
她今天冒著行刺都要離開,恐怕也是猜到、害怕他可能很快就會察覺這些心思,會趕回來……
賀雲錚站在她的面前,咬緊牙將那封信狠狠按在桌上。
他一聲不吭,杯盞卻被拍晃到地上碎了一地,倒映出燭火光華,旺盛得宛如要燎起整座屋子。
洛嘉靜默旁聽觀看了許久,才緩緩抬起眼眸,似笑非笑眯起了眼,起身迎上:
「所以呢,賀將軍這次學聰明了,先與聖人攤開了話題,免了罰,才回來治我的罪嗎?」
賀雲錚驀然咬緊了牙關,厲色朝她看去。
與此同時的宮廷中,在外人面前青雲直上的柳元魁卻緊繃著跪在殿前,怔然抬首。
建隆帝滿是譏諷地看著他:「怎麼,好端端的新年,你與雲錚都來朕這兒演情種?」
「賀……將軍是為了郡主回來的?」柳元魁有些難以置信。
建隆帝嗤笑一聲:「你不也是為了李相思而來?柳元魁,朕可記得,當初朕要賜婚時,你明明白白說過,並不喜愛她,僅僅只是遵從朕的旨意。」
柳元魁嘴唇顫了顫,短暫地沒能去辨析賀雲錚此舉目的,只艱難勉強地回答:
「可既然嫁娶,就是結兩姓之好,而且李相思所作所為,她固然有錯,微臣也未盡到管轄之責,未曾體恤……」
他到底不是最最心狠的人,當初答應迎娶,實則是存了向鄭二贖罪的心思,只是他自己心思狹隘,本意做不到真正關切對方,就這麼眼睜睜看著對方一步步走向偏執,無可救藥……
說到底,他亦難辭其咎。
柳元魁閉上眼深深拜首:「請陛下開恩,微臣願替相思受過!」
上首的建隆帝緩緩沉下面容。
天家薄情,最看不得的便是有人挑戰他的耐心與尊嚴——
李相思當街截殺郡主,甚至當著大理國使臣的面,分明是要連同他的面子一道抹掉,而洛嘉更甚,自己放她一條生路,她竟還留有後手,甚至要逼著賀雲錚拿捏身份來威脅自己!
這兩個女子,按說都該死!
然而柳元魁與賀雲錚,一個是他看好的新鮮血液,來日必有大造化,另一個更是他的骨肉至親……
他看著拜首不起的柳元魁,忽而就想起剛剛賀雲錚仰望自己的模樣。
賀雲錚滿身雪水,卻堅定不移道:他不答應洛嘉和親。
建隆帝問他為何不答應,憑何不答應,他怎麼說來著?
哦,他說,因為這是洛嘉欠他的,而他是天子親侄,該有挽回這樁和親的權力!
建隆帝當場便氣笑了,他躊躇許久不曾揭開的真相,他悉心設計,打算給他凱旋時的驚喜,便被這傻小子這麼浪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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