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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賀雲錚正打算翻閱卷牘,書吏下意識問了聲:「指揮今日還要辦公,不去祭拜先祖嗎?」
賀雲錚一愣,下意識從窗戶的縫隙中看到窗外夜色雪景。
他自小便沒這習慣,罔提母親下落不明,父親更……
但這又不是能拿出來應對的話,賀雲錚反應了會兒,忽然擰眉:「今日是冬至了?」
書吏趕忙點頭,便見著他們指揮繃著的臉色似乎凝滯了一瞬,不知想到了什麼,一時半會兒間沒說話。
同一時間,另有禁軍匆匆跑進過來,見著他便匯報:「指揮,郡主她出府了!」
「出府就出府,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書吏隨口咧咧,還未說完便被賀雲錚打斷:「去了哪兒?」
書吏悻悻閉口,前來通報的禁軍無奈一眼,小聲匯報:「去的是留仙閣。」
京中貴女們自然也有私下玩樂的地方,那留仙閣中自詡文人雅士居多,實則是有諸多青年人報著藺相如那般心思,去到哄騙這些閨閣貴人的。
賀雲錚更知,先前洛嘉計劃去往汾州,自己前一日誤以為虞煥之謀反,想要告知洛嘉,四處尋不到她的那日,她就是在留仙閣與人歡飲達旦……
而今日,是她生辰。
賀雲錚抿緊嘴唇,下頜順連被繃得鋒利,仿佛稍稍動作,就會劃破她他這些日子以來,拼命努力維持的鎮定克制。
他這反應,讓另兩人既摸不著頭腦,又有一種無從言說的尷尬,杵在原地被迫體察著這位自以為不動聲色的年輕上司,此刻卻宛如被破了什麼大防。
賀雲錚突然問道:「那日審問范詠謙,審出什麼了?」
禁軍猛然想起還有這茬兒,趕忙兢兢業業回他:「范舍人說當真沒有別的事,本就是……想約郡主今日出門賞玩的。」
賀雲錚一時間沒說話,書吏揣摩著神色趕忙低罵:「這種事兒怎麼也不儘早通報!」
禁軍複雜無比,但終歸不好說,這不是指揮使自己說的,沒什麼大事不必通報嗎……
一個男子約郡主在生辰當日出門,這能算什麼大事啊!?
*
留仙閣中的洛嘉似乎同樣不覺事大,她撐著額角,似有幾分醉色地坐在閣樓的高台上,看台下詩酒附庸,更有英氣少年酒酣起舞。
情緒高昂時,她側過頭忍不住輕輕笑出來,隨即招招手呼來小廝,頒賜美酒送予樓下。
片刻後,樓下傳來高聲呼笑,文人含蓄仰首,那些健壯俊朗的少年則直接捧起手掌作喇叭狀,高呼郡主遙扣芳辰,生辰吉樂!
其中,不免就有曾見過洛嘉招攬人脈、彼時就動過心思的人。
被洛嘉招攬過得人,但凡有幾分真才實學的,如今也都求仁得仁了,故而今日洛嘉再度出面,自然更叫人心癢難耐。
她今日生辰,特意穿了身漂亮的嫣紅大衫,不顧嚴寒只在外頭罩了層輕薄的兔絨披風,如今退去,端坐高閣之上,整個人就像坐落在花苞中的精魅,福澤眾生。
幾日前,曾為洛嘉入幕之賓的一位中書舍人,曾想在此替郡主置辦生辰,然而也不知最後是不是對方退縮了,今日只有郡主一人來此。
旁人曾多揣摩、多忌憚她的身份和野望,也曾因為洛嘉與前郡馬、與晉王間微妙的關係而喟嘆,可拋開一切,她光是一張容顏也足夠惑人心神。
其實如果真得了她的眼,哪怕她旁的什麼都不給,光是春風一度,也是三生有幸……
不多時,便有青年才俊自薦上樓,求見郡主。
洛嘉醉眼迷離地抬眸,似是仔細打量了很久,輕笑著撐起手臂:「你是何人?」
對方心中有幾分忐忑,亦有躍躍欲試,跪伏在她身旁,目光真摯:「郡主今日獨身前來,小人看不過意,想替您斟酒。」
絲竹管弦在暖閣中來回流轉,給對方的聲音都加了幾分繾綣。
洛嘉怔愣片刻,忽而笑起來,扭頭指向暗處——
「你說我獨身前來?」
那人此刻才發現,原來閣樓上竟非洛嘉一人!
好幾個銀甲粼粼的禁軍就杵在簾幕後方,直勾勾凝著每個上來的人,而他們所說的每一句話,也都被禁軍們聽著。
來者喉頭滾動幾番,看到那些冷硬的禁軍,腦袋裡原本想的東西頓時都忘得一乾二淨了。
但他確實容顏出色,故而也才會有勇氣上樓自薦枕席,這般宛如被欺負了的神色,又給那張臉上增添了幾分易碎的脆弱感。
洛嘉定定看了一眼,忽而就不想再逗弄對方了。
她唇角的笑微微斂起,意味不明地往後仰了仰身坐直:「不是要給我斟酒嗎,愣著幹嘛?」
來人頓了頓,後知後覺扭過頭看向洛嘉——她這是,不計較自己的自不量力了嗎?
洛嘉昂了昂下巴,催促他動作快些,絲毫不在意身後那些禁軍的臉色變化得很複雜。
她連連點頭,在這般高高在上,卻又帶著憐愛的目光中,奇異地軟化了心防。
有禁軍看護算什麼,又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人,還不就是些侍衛!他這就斟酒!
瓊漿佳釀傾入杯中,洛嘉一飲而盡,清澈的酒水順著她微揚的唇角流淌下頸脖,沒入嫣紅的衣襟,直叫人看怔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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