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拙劣至極!
劉召不願多看, 挪開眼認真回答洛嘉:「近來郡主也殫精竭慮, 若非您提點, 老奴與其他人根本想不到從陸通身邊去探查, 您也該好好休息才是。」
兩人一來二去, 聽得賀雲錚又恍惚又震驚,原來真是她安排的這場探查。
猜測落實,和自己揣摩的感覺終歸不同, 賀雲錚腦袋轟隆一響,似有一罐子烈酒打翻, 熏得他眼眸閃爍。
直到劉召退下,賀雲錚都仍緊蜷在鋪蓋上, 連洛嘉深笑著坐下來都沒意識到。
金貴的深藍錦緞覆上被漿洗髮硬的被褥,觸到少年人傷痕累累的手背。
洛嘉垂眸,想起陸通被帶走後,昨夜派去府牢的侍衛過來與她報告的事。
她不在意自己的過往被旁人戲謔談論,只要不舞到眼皮子底下,一切都可以放之任之,否則天下之大,她都顧不過來。
可賀雲錚年輕坦率,拖著沉重的身體抱住牢門,叱罵看守們,叫他們住口,又討來一頓打。
他當時是怎麼想的呢?竟真為了她,願意白白挨一頓打?
是覺得自己這般身份,不可被非議?
還是正直使然,聽不得一群腌臢小人背地編排女子?
洛嘉眸光輕動,突然伸出修長細嫩的手,在他的淤青上不輕不重摁了下。
「唔!」
想出神的賀雲錚頓時魂歸身體,想也不想作出反抗——下意識反手握住了傷他的那隻手!
可入手柔軟,耳邊還附上了撇若有若無的輕笑。
「好兇呀。」
賀雲錚心臟猛抖,這才發覺屋內情況不對,劉召不知何時離開的,郡主怎麼都坐到床邊了!?
「郡主恕罪……」
他猛鬆開手掌,剛要跳起來,迎面對上洛嘉笑盈盈的雙眼:「躺好。」
身子不上不下僵在半空,賀雲錚臉上的紅一直沒能消下去。
本是愧疚,自責,對上這樣的眼神,又不知從何冒出一股雜亂的悸動。
他一貫怕洛嘉這麼盯著他,原本還能硬氣著不看對方,但現在,郡主是他的恩人。
她明明嘴上說著不會幫他了,可離開後,還是幫了他這麼大的忙。
用她的話說,她是冒著大不韙。
洛嘉假裝看不見少年人的困窘,將人按回被窩,眼見賀雲錚矛盾掙扎地想避她的碰觸,便似隨口一提:
「少動彈些,好好養傷,否則你妹妹見你久病不愈,又要放不下心了。」
果不其然,賀雲錚的注意力被吸引,不再避開她的碰觸,任由自己被按回床上,啞聲追問:「瑛瑛如何了?」
洛嘉壓著唇角,慢悠悠計較他這心眼兒淺的,怕是浸不滿自己一根小指。
屋子里氳著淡淡的藥味兒,想也知道杜太醫臨走前替賀雲錚又上過了藥。
短短几日,挨了這麼多頓打,卻還是生龍活虎地記掛著妹妹。
洛嘉不笑他愚蠢,反倒耐心,聲音緩緩地同他說了後事。
瑛瑛沒吃什麼苦,至多被關在屋裡受了些驚嚇,這會兒已經被放出來了。
趙琦刀子嘴豆腐心,雷聲大雨點小,臨走時雖然對洛嘉使了幾記刀子眼,放瑛瑛後卻記著叫府里的大夫替小姑娘檢查了一番。
正值晌午,陽光最盛,從屋裡小窗投進來,宛若幾縷澄澈的暖黃色薄紗披在洛嘉一身深藍的大衫上。
旁人看來的毒蛇,此刻卻仿佛一隻慵懶瑰麗的鳳蝶,在一呼一吸間恣意從容地舒展自己的翅膀。
她的心情很好。
從被杜太醫叫醒後,一直不安至此的心臟突然間沉下來了。
賀雲錚記著,一直記著昨夜聽過那些看守的話後,他仗著這些人不敢當場要了他的命,不管不顧怒斥他們,忍著痛抱緊牢門,心裡想的是什麼。
更記著,他被打得站都站不穩,含糊不清說要求見郡主的時候,做好了什麼打算。
阿娘和他說過,做人要仗義,要正直,更說過做人不能過河拆橋……
他不能仗著如今郡主不提了,就想矇混過關。
洛嘉正說到陸通,她紅唇勾起,下巴尖瘦,抬起的時候輕輕點點,冷清又帶著抹說不出的風情。
「郡主。」
賀雲錚極少有主動打斷了她的話,語氣帶著抹難以察覺的顫抖。
為了掩飾這份忐忑,他勉強掙扎了下,再次在榻上爬起來——平跪在洛嘉眼前。
他手掌來回握緊鬆開,想找到個最合適的姿態。
賀雲錚自己都不知道,他的眼睫毛這會兒顫得有多厲害,明明對著那些滿口胡言的人能張牙舞爪兇狠異常,對上這一開始最為忌憚的郡主,他卻茫然無措起來了。
洛嘉頓了頓,若有所感地看過去,一雙鳳目仿若又飽含深情。
可實際上,她只是在準備欣賞這副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景象。
威逼,利誘,挾恩圖報,世上的人終歸得栽在一樣上面,誰都不例外。
賀雲錚最後一件下人袍子已經遮不住身子了,從府牢走過一遭,襤褸得幾乎看得見裡頭的皮肉,回來後換了另一身不那麼破的,但也不逞多讓。
也幸虧他年少健壯,否則照這麼幾頓打,不死也夠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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