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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正好又無事可做, 帶你來看月亮, 我小時候便常常在這裡看月亮。」
洛雲升有些無奈,又想難得容淵這麼好興致, 今夜月色正美瞧瞧也不錯, 抬眼看向高天懸月。
容淵指著月亮, 對洛雲升道:「小時候我母后常說,月亮在天上照著人間每一寸土地, 看到月亮就是看到家鄉。」
洛雲升點點頭,家鄉啊……已經有些時日沒有想念過的地方。
「你的家鄉又在哪兒呢?」
「在……」洛雲升愣了一下反應過來,沒好氣地瞥容淵一眼,「大好的月色,你非要挑這個時候套我的話?」
「倒也不是,」套話失敗,容淵不動聲色地轉移話題,就好像剛才那句真是隨口一問。
「只是覺得有時候你好像離我很遠,忍不住擔心哪天一覺醒來你就不見了。」
如此擔心大可不必,洛雲升笑笑,很有些安慰的意思:「你現在就是讓我走我也不知道該去哪兒。」
言下之意便是:如今我只有靖安王府一個家。
容淵成功被安撫到,一陣秋風吹過,洛雲升略略縮了縮脖子,身上就多了一件還算厚實的外衫。
帶著暖意的外衫蓋在肩上,洛雲升心裡升起許些感動,隨即又為自己缺愛的本性忍不住自憐。
但好意終究是好意,無論它因何而起,這件衣衫如今是落在他肩頭,便是他得了好處,總沒有得了好處還不賣乖的道理。
「謝謝。」
容淵一笑,給洛雲升把外衫套好。
「我娘自從到了京城就到靈隱寺祈福,希望她那位情郎能戰無不勝攻無不克,早日歸京來娶她。」
「母親入宮、將軍身死,等我出生能走路之後母親也常帶我到這裡看月亮。她說,這裡和她閨房的景致有幾分相似,沒有樹蔭、飛檐遮蔽,明月皎潔。」
「我以前不懂她為什麼總是思念那些故去的人,而不看看就在她身邊的我,年紀更小一些的時候甚至怨恨過她為什麼不懂得爭寵,那樣我們大家的日子都能好過一點。」
說到此處,容淵頓了頓,洛雲升也一時不知該安慰他什麼,手放在他肩頭輕拍,「她在天上看你定也是高興的,起碼……」
「起碼和我中意的人待在一起?」容淵笑容曖昧,神態自然。
類似的話洛雲升最近時不時就能聽到,花言巧語動人心弦,但不會引人生厭,至多只有幾分無奈,他知道容淵想要什麼,但給不了就是給不了,也不知這人到底為什麼這麼執著。
承諾給不了,但今日這好心情好氛圍斷沒有隨意破壞的道理,洛雲升搭著容淵的肩膀,目光掃向他鬢邊的長發,「我忽然想起來,咱們成婚的時候有一個步驟漏了。」
容淵一愣,試探著問:「沒喝交杯酒?」
「哦,」洛雲升點頭,「這也算一個,回頭可以考慮補上。」
「那還缺了什麼?」
靜謐的呼吸聲中,洛雲升總算挑中一縷頭髮,月光下看起來是容淵最黑最亮的那幾根,銀光一閃,頭髮落到手中。
自己的頭髮被別人捏在手中,這種感覺對於容淵來說頗為奇妙,說不上有什麼不同,但看它們出現在洛雲升手裡,竟覺得這縷頭髮得了如此歸宿是它們運氣好。
「你……」
洛雲升又隨手割下一縷自己的頭髮,手指飛舞,兩縷頭髮糾纏在一起,再難分彼此。
將頭髮裝進隨身攜帶的荷包遞到容淵手上,洛雲升總算滿意,笑容卻有幾分狡猾,桃花眼如彎月,故意逗弄容淵似的問他:「結髮,這樣可以嗎?」
容淵握著荷包,怎麼說得出一個不字?
「可以。」
荷包消失在手中,大抵已被珍藏。
「所以啊王爺,我的故鄉呢有一句話,叫做『來都來了』。」
「我既然來了你這裡,除非咱倆翻臉,否則輕易不會走,你大可將心放在肚子裡,整天想那麼多事,不累得慌?」
容淵唇角一勾,沒有回答,卻已給出了答案。
洛雲升適時伸了個懶腰,對月嘆道:「秋獵……真希望能無風無浪地度過啊!」
兩人相視一笑,都知道這個美好的期望大抵是要落空——但落空又如何?天道……命運,無懼於此!
* * *
九月初八,秋獵的日子很快便到,洛雲升選了一身暖黃色的勁裝,腰身修長挺直,是出了王府走在街上會被走街串巷的小姑娘們扔花球的扮相。
容淵不知存的什麼心思,竟也選了與洛雲升同色系的衣衫。褪去深沉的玄色,容淵看起來也少了兇相,顯出幾分暖色。
「啊,這樣看著咱們靖安王都有點兒不像靖安王了。」洛雲升笑著感嘆,容淵將人拉過來問,「非要一身黑才像『靖安王』?」
「那可不?」看了眼門柱上貼著凶神惡煞的門神,笑道:「王爺如此打扮,都不能止小兒夜啼了。」
容淵面色不改,嘴上卻花樣繁多:「止小兒夜啼難,但想讓我們靜桓君哭出來卻是不難。」
洛雲升紅了耳廓,拉著人上馬車,「快走吧,否則老皇帝若是用我們『遲到』來苛責你我便要壞了今日的好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