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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好的兒子,怎麼偏生是從那瘋女人肚子裡爬出來的?當真可惜。
洛華昌不愛他的嫡妻,自然不愛她生的孩子,哪怕是兒子。
往常對洛雲升的那些好,不過是因著他有用。
如今這兒子已是別人家的所有物,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兒子也無甚不同。
洛華昌便只憐惜自己命不好。
生在鐘鳴鼎食之家卻背著比山還高的債,為了填補祖上的虧空不得不娶個商人婦作嫡妻,結果這婦人還是個因妒生恨的瘋婆子,害得他好不容易生了個科舉有望的兒子卻也只能贈與他人。
他顧影自憐,心中那一絲愧疚如水滴入海悄然消失,只剩恨鐵不成鋼的氣惱。
洛雲升便不能聽話點兒嗎?
都已嫁過去三日,還不知這靖安王的脾性?那可是掌著數萬兵權的實權王爺,人家便是要他像狗一樣爬過去,他也得爬!
洛華昌氣惱,語氣更重些,他推了下洛雲升,蹙眉道:「愣著幹什麼?你不是自詡君子,怎麼到了王爺面前一點兒規矩都不懂?」
洛雲升火氣一頭頭地往上躥,但他畢竟是個有理智的成年人,「君子」這人設還不到崩的時候,他便順著洛華昌的力道往前走了兩步,神色悲戚。
容淵也再次伸手。
洛雲升像是無路可走的小貓,只能把自己的手搭到「惡人」手上,仿若下一步就要邁入地獄深淵,永世不得超生。
只是他萬萬沒想到,另一隻手牽著的洛雅晴一滴眼淚落下,幾步上前雙手抓住容淵的手臂,張口便要咬下去。
「晴兒!」
洛雲升想伸手捂她的嘴,卻因著實在長不出第三隻手,只能眼睜睜看著她咬下去。
洛華昌也想阻止,可靖安王他是萬萬不敢碰,生怕這位若是被咬了,連他的嘴也一塊兒縫上。
電光火石之間,洛華昌只能去推洛雅晴,卻被這洛雅晴躲過了。
洛雲升急中生智,牽著在容淵手裡的那隻手猛地一翻,便成了他的手臂在上容淵的手臂在下,就算洛雅晴要咬也咬不到容淵。
洛雅晴眼含熱淚頓了一頓,容淵鬆手,抓住空隙一把捂住她的嘴,掐著腮幫把小姑娘甩到椅子上,連帶著洛雲升都被他帶了個踉蹌。
沒咬到容淵卻差點咬到最疼自己的哥哥,洛雅晴心中難過,終是捂著臉哭起來,洛雲升心下卻終於鬆了口氣。
這一嘴要真咬下去,他都不確定容淵會不會動真火。
只是洛雅晴哭得實在可憐,聲音也細細軟軟,弄得他心生憐愛,忍不住想去抱抱她。
但容淵畢竟不是個死人。
他上輩子就很討厭洛雅晴,哭哭啼啼有什麼用?不如動手。她上輩子要是夜裡猛起兩刀了結容麟,哪兒會落得被囚禁的悲慘下場?
容淵忽地默然,她是沒動手,但確實動口了,勉強算是……有點進步。
但他依舊死死摟住洛雲升的腰,不讓人移動半步,洛雲升便是伸長手都夠不著洛雅晴。
洛雲升夠了兩次沒夠到,回頭瞪了容淵,那雙漂亮的桃花眼仿佛會說話:「快放手,沒看人哭得那麼傷心?」
很顯然,容淵不覺得有什麼好傷心的。
沒咬到人就哭,不會站起來再咬一次嗎?
咬不到他還咬不到洛華昌?
明明洛華昌才是那個狗嘴裡吐不出象牙的蠢/貨。
容淵只是摟著人不放,面上表情陰晴不定卻沒對洛雲升說一句重話,便叫原本目瞪口呆的洛華昌心思活動起來,覺出幾分不同。
他雖從來未看清過這位靖安王的面孔,但也在朝堂上領教過這位的兇殘。
這位喜怒無常叫人心生恐懼的王爺曾當朝斬過一位怯戰的武將,頭顱滾圓,血直直濺到大殿門柱上,正落在他眼前,嚇得他做了好幾天噩夢。
若是這位當真沒把自己這兒子放在心上,恐怕洛雅晴方才便血濺三尺、倒地而亡了。
洛華昌眼珠子一轉,心想王爺或許正喜歡這種桀驁難馴的也說不定。
心思活絡起來,念頭就多,洛華昌想,左右自己這兒子如今成了靖安王府的一道口子,只要他活一日,這口子便開一日,若自己能守住這道口子,往後要多少金銀不就有多少?
這麼想著,洛華昌便覺著祖上那筆欠債也不是什麼大數目了,總有還清的時候。
他笑起來,無視了洛雲升臉上那心不甘情不願的表情,也便是放棄了洛雲升給他的最後一次機會,恭恭敬敬地朝容淵一拜,道:「王爺今日駕臨府上,臣照顧不周多有得罪,但請放心,我們家升兒是懂禮數的,定能將您照顧得妥帖。」
洛華昌簡直睜眼說瞎話,洛雲升都驚了,這老東西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還是只要是對他有利,話頭隨意怎麼變都可以?
洛雲升覺得洛華昌不配為人父,容淵也覺得洛華昌說話太可笑。
他家這位鬼神大人是連衣衫都不會穿的神人,思來想去也只有自己伺候他的份兒。
心裡想什麼與面上做什麼向來無關,容淵笑得有些深沉,但似乎是被這話取悅了,揚著下顎俯視洛華昌:「謝岳父吉言,雲升確實將我伺候得很好,本王,很是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