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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漸亮,她心裡焦灼不已,敲了好一陣的門,掌柜娘子才將門打開,瞧見形容狼狽的她,驚得睜圓了眼。
“娘子……”
容娡鬆了一口氣,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有氣無力地從袖中掏出崔讓塵的玉佩,遞到她眼前。
“別聲張,我要見你們崔郎君。”
掌柜娘子面色一凜,將容娡扶到門內,左右觀望兩眼,重重落上門鎖。
—
車廂內密不透風,堆積著讓人喘不上氣的濃重黑暗,四周一片死寂。
謝玹意識昏沉,怔然的看著風拂過時,簾帳揚起而透入的一線皎潔月光,雙眸如同砌在冰里的墨玉般寒冷幽邃,然而面容上卻似覆著幾分近似於空白的茫然無措。
他想掙扎著起身,然而在麻藥的作用下,幾經嘗試,卻束手無策,根本動彈不得。
謝玹幾乎從未有過像今日這般身不由己的時刻。
他曾算無遺策。
眼下卻因為容娡,只能驚愕、憋屈、無可奈何。
額角的青筋突突急跳,胸腔里有什麼在用力撕扯。
起初,謝玹有些想不通,他分明不顧自身安危,孤身前來尋容娡,為何事態最後竟會演變成這種失控的局面。
然而容娡臨走前的話語,不斷在他腦海中盤旋。
某一瞬,他忽然頓悟。
因為容娡不愛他,她並不是非他不可。
他自己,才是那個無法割捨她的人。
他被她引得動了情,不惜違背一向恪守的準則,堅定的選擇她,想要娶她。
然,對於容娡而言,他並非是她唯一的選擇。她雖貪慕他的權勢,但幾經取捨,覺得為了他面對風險並不值得,所以哪怕是與他有了夫妻之實,仍然毫不猶豫地將他捨棄,頭也不回地逃離。
真是他的好容娡。
謝玹的心裡不由得燒起一團名為憤怒的火,除此之外,更多複雜混亂的情緒推搡著擠進他的胸腔,在他心裡橫衝直撞,讓他喘不過氣,幾乎無法保持從容鎮定,心底甚至在某一瞬浮出無能為力的悽愴。
人生在世,如身處荊棘林中,心不動則人不妄動,不動則不傷;如心動則人妄動,則傷其身痛其骨,於是體會到世間諸般痛苦。
他動了心。
他嘗到了情愛帶來的苦。
他作繭自縛。
至於容娡……
謝玹一時竟不知該拿她如何是好。
他從未待一個人這般毫無防備,竟教她暗算得手。
容娡既然敢招惹他,卻又想逃離,那她最好有萬全之策,不會很快便被他抓回。
她休想獨善其身。
疲怠
掌柜娘子心細如髮, 將容娡迎入房內後,沒有多問,立即命辦事穩妥的心腹去請崔讓塵。
她去吩咐人時, 容娡站在半開的窗邊, 被晨風一吹,後知後覺地打了個寒戰,面色發白。
掌柜娘子注意到她的狀況,上前闔緊支摘窗。
昨日白蔻來稟報時, 她剛好在場, 是為數不多知曉容娡被當街擄走的人。如今雖不知為何容娡來此, 滿腹疑惑, 但觀她神情恍惚, 似乎不大想與人交談,一時不好主動開口。
不多時,僕從送來新衣與熱茶。掌柜娘子抖開外衫, 披在容娡身上, 又端起熱茶遞給她:“娘子喝茶壓壓驚。”
謝玹披在容娡身上的外衫, 在奔逃中早就不知丟到了哪裡。
容娡小聲道謝。
然而她伸手接茶時, 餘光瞥見自己袖口上沾染的一塊血跡, 動作一頓,仿佛被燙到一般, 手指微不可查地蜷縮了下。
掌柜娘子也望見了那血跡,吃了一驚:“娘子受傷了?”
容娡怔忪一會兒,將茶盞端在手裡, 搖搖頭:“沒有。”
她看著氤氳的茶霧, 有些出神。
摔倒時,她只是將手掌蹭破一層油皮, 並未受傷,血不是她的。
應該是謝玹身上的。
容娡想到路上撞見的大片血跡,不知為何,總感覺那同謝玹有關。
謝玹說他沒有受傷,她那時腦中亂的很,並未細看。
可究竟如何,她現在也沒法得知了。
容娡感覺自己的心里好似打了個結,有種說不出的擰巴難受。
……也不知謝玹現在怎麼樣了。
兩人朝夕相處這樣久,她很清楚似乎有許多勢力想要除掉謝玹。一想到自己的暗算,說不定會讓謝玹身陷險境,她便忍不住心煩意亂。
她絕無要加害他的意思。
可誰讓他總想要關著她呢。
容娡並不覺得她做錯了什麼。
以謝玹從前待她的所作所為,她沒趁機捅他兩刀已算是仁至義盡。此回她算是將謝玹得罪了個徹底,必須儘快逃離這個是非之地……
過了一會兒,掌柜娘子見她的面色稍有和緩,便主動同她說起昨日情況。
“娘子,您有所不知,那位郎君聽說您被擄走時,哎呦,那臉色差的,我們大氣都不敢出一下,生怕被他凍成冰塊!不過那郎君也是真心念著您,一聽說您出了事,立即馬不停蹄地去尋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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