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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才借著漸漸澄亮的天色, 目光穿過窗牗上透明的明瓦,注意到檐下正在簌簌落雪。
無數翩翩飛舞的雪花,像春日裡纏綿的柳絮, 闃然垂落時, 將雕樑畫棟的檐角與廊廡,渲染的如同染了薄霧一般模糊。
她心中一動,隱約記起是有這麼一回事,她同他提過自己未曾見過雪。
可她只是隨口一提, 自己都記不清是何時說過的了。
未曾想, 竟被他記在心裡。
她的話語, 鮮少有這種被人重視的時候。
容娡怔怔地望著雪, 心房酸脹, 一時說不上來是何滋味。
謝玹凝視著她,沒有出聲,神情很平靜。
過了一會兒, 有些不大確定地問:“你不願意去嗎?”
容娡眼睫一眨, 收回紛亂的心緒, 對著他淺淺一笑:“怎會不願。只是我從未見過雪, 方才瞧的有些出神, 讓哥哥見笑了。”
她湊近他,極其自然地抱住他的手, 吸吸鼻子,想了想,小聲道:“哥哥怎麼想到這樣早來叫我去看雪?我方才聽見響動時, 還以為又是什麼刺客。”
聞言, 謝玹微微抿了抿唇角。
看來從前在他身旁,屢屢遇到刺客之事, 著實對她造成了不小的影響。
他默了一瞬,察覺到她的手有些涼,便將身上的銀狐裘解下,披在她身上。
“昨晚二更時,便隱約落了些雪,我憶起你說不曾見過雪,便想待雪堆積的多些時帶你去看。但若是等天色大亮後,新雪難免會因人跡沾上髒污,便早早來尋你。如是方可見到最悅目娛心之雪。”
說話時,謝玹垂著眉眼為她系狐裘領口處的系帶。
他穿過的狐裘很溫暖,容娡感受著那溫度,望著他淨澈俊美的眉眼,心臟好似被數種奇異的情緒輕輕抓撓了下,有什麼東西蠢蠢欲動,頂的她眼眶發酸,啞然無聲。
她注意到,他說的是“帶她看雪”,而不是“陪她看雪”。
謝玹是北地人。
北地多雪,想來他應見過不知多少回了。
事實也的確如此——
察覺到她情緒的波動,謝玹垂眸看向她,濃長的睫羽輕輕扇動。
他望著她的面容,在心中平靜的想。
北地冬日裡的雪常有,並不稀奇,謝玹以往不在意這種天象的變化,至多順時添衣。
他的喜好寥寥,皇族謝氏對他的規誡極為嚴格,莫說是縱情聲色,便是極為平常的享樂之事也不曾允他接觸。往先二十一年的生命中,他所被准允的那點可憐的樂娛,不是研習史書典籍,便是訓練君子六藝,生活日復一日的平淡又乏味。
平日裡,除卻參禪外,他雖偶爾也會做一些符合君子所為的雅事,譬如焚香,譬如撫琴,譬如對弈。
這些事——或者好像無論什麼事,只要他去做,他皆能掌握到最佳,但那些似乎……皆不是他的喜好,他只是難以容忍有無法被他掌控的事情存在,故而循規蹈矩的完成旁人對他的希冀。
今日的這場雪,與往年的雪並無二致,對他而言並不新奇。
不同之處,只是因為容娡曾在他耳邊提及。
唯一的例外是容娡。
她與他見過的許多人皆不同,既不一板一眼,也不循規蹈矩,鮮活美麗,言行舉止總是能跳出他的預料,像一隻勾魂攝魄的精魅,因著對他的圖謀,想方設法地闖進他沉如死水的生命里。
——頻頻脫離他的掌控。
她虛偽又真實,輕浮又專一,一顰一笑,一言一語,潛移默化地牽動他的心緒。
謝玹也不知為何自己會記住她的話語。
但他就是沒由來的記住了。
甚至,還能活靈活現的回憶起,她說這話時,略帶遺憾的眉眼,以及甜潤的語氣。
嬌美妍麗,生動鮮活。
哪怕謝玹一貫修身養性,不近女色,視外表皮囊為身外之物,不曾因之撼動心念。
也不得不承認,她的皮相是難得的上乘精品。
令人見之如見五色華蓮,驚鴻一瞥,難以忘懷。
……
短短一瞬間的出神,謝玹想到許多。
但他的面容依舊淡然平靜,不動聲色地牽過她的手腕,向門外走去。
容娡乖順地被他牽著,不知想到什麼,停下腳步,軟聲道:“哥哥將狐裘給了我,我們出去之後,你不會冷嗎?”
謝玹沒有正面回答她這句話,只伸手探向她的手,指尖點了點她的手指:“手這樣涼。”
容娡反握住他的手,輕笑:“冬日裡我的手一向這樣涼。”
謝玹若有所思。
頓了頓,他望見她眸中一閃而過的狡黠,目光微動。
容娡解開狐裘,踮起腳披在他身上。謝玹眉尖輕蹙,抬手欲將狐裘解下,才要說些什麼——
下一刻,容娡忽地鑽入狐裘里。
寬厚溫暖的狐裘將她裹住,狐裘下的她緊緊抱住他。
容娡親昵的蹭蹭他的臂膀,笑意盈盈,眼眸流漾著得逞的光暈:“我在哥哥懷裡,這下不會冷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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