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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容娡的傷是因謝玹而起,但謝玹次此行並未帶婢女,身邊並無照顧她的合適人選。他自己又是男子,即使是為了照拂病中的她,與容娡夜間同處一室還是略有不妥,便派人去請容娡的母親。

  容娡的身體一向很好,自小不曾生過什麼病。謝蘭岫三更半夜被人吵醒,心中有些不痛快,聽到他們有關容娡的說辭,更是煩躁不已,隨口尋了個由頭將人打發了,繼續倒頭睡下。

  權衡過後,無奈之下,只得由謝玹屈尊降貴地守著她。

  謝玹倒是依舊從容不迫,坐在榻旁,將一方浸透涼水的帕子放在容娡滾燙的額頭。

  容娡被冰的打了個哆嗦,嗚嗚咽咽的哭,口中含混不清的哼嚶,一會兒喚母親,一會兒又喚哥哥。

  謝玹如玉的臉被暖黃的燭光映照,染上幾分溫度,泛著瑩潤的光。

  居室里很沉悶,只有容娡嗚哼如幼貓的細弱聲響。偶爾他會淡淡地應和容娡一聲。

  冰冷的帕子沾上容娡的額頭,很快變得滾燙。這時謝玹便會取下她額上的帕子,浸入水中,換上另一張冷帕。

  如是不斷重複。

  即便是如此,謝玹的神情依舊是一片淡然,動作也一如既往的溫和,絲毫瞧不出不耐之色。

  約莫過了兩個時辰,容娡的哭聲漸消。謝玹感覺她的呼吸平穩許多,便用手背試了試她頸項處的體溫。

  雖然仍有些燙手,但不似先前那樣滾燙。

  謝玹便極有分寸地收回手,命人去換了一盆乾淨的水。

  雖然熱症退去,但容娡身子不安地動了動,哭哭啼啼的嘟囔著:“疼……!哥哥,傷口疼……”

  為防她抓撓傷口,謝玹輕輕制住她的手腕。他猜測她肩上傷口生了瘡瘍:“很疼?”

  他的體溫偏涼,她忍不住將發燙的臉頰貼到他的手背上,親昵地蹭了幾下,眼淚落得很兇,淚珠一串接一串地砸下:“很疼……哥哥,好疼!”

  她的眼淚砸到他的手背上,謝玹手指一蜷,下意識地想念經,旋即想起容娡說過不喜歡,便止住聲。

  “睡著便不疼了。”能用的藥皆用過,卻不見效,謝玹只得這般安慰她。

  容娡哭聲更大,邊哭邊搖頭,啜泣道:“疼……疼的睡不著。”

  謝玹面沉如雪,有些無可奈何地問:“你想怎麼辦?”

  容娡嗚哼了幾句誰也聽不懂的話語。

  謝玹側耳聽辨一陣,若有所思:“想聽話本?”

  容娡迷迷糊糊地點頭。

  略一斟酌,謝玹起身,從靜曇買的那捆話本中抽出一本,翻開幾頁,緩聲念給她聽。

  他的聲線有些冷,但清磁悅耳,念經時是另一種較為低醇的聲線,念話本時則如覆著霜雪的冰泉,清凌凌的迴蕩在夜色中。

  容娡安靜下去,不多時便陷入睡夢中。

  確認她熟睡後,謝玹合上話本,抬眼看向窗牗。

  熹微的光線映亮他冷白的臉,他眉間隱有悲憫,眸中卻淡無情緒,猶如一汪看不見底的深潭。

  東方既白。

  —

  次日午後,謝蘭岫有些心虛地來到青檀院。

  她昨夜困得糊塗,起身後將容娡生病之事忘得一乾二淨,還是經同一院落的比丘提醒,才隱約想起這回事。

  青檀院附近駐守著許多兵衛,謝蘭岫望著黑壓壓的鎧甲,心中發憷,說明來意後,被侍衛領進院落,見到了昏迷不醒、了無生息的容娡。

  謝蘭岫嚇了一跳,驚呼:“我的兒!”

  她此時才隱約感到後怕,瞧著忙前忙後的醫師,躑躅一陣,上前幫忙。但她不曾照顧過人,對此頗為生疏,幫忙不成反而添亂。

  醫師無奈地將她請到一旁。

  謝蘭岫不曾見過謝玹,對他頗為好奇,本欲多留一陣,伺機瞧上一眼。但她頻頻出錯,面上掛不住,四周巡邏的兵衛又讓她心生畏懼。

  她對著昏睡的容娡噓寒問暖一陣,便坐立不安地離開了。

  —

  容娡的熱症反反覆覆,斷斷續續的燒了三日。

  她病痛難耐時,謝玹便會來為她念話本。

  但他的心中並未因此產生多餘情愫,只是循規蹈矩地照顧她,像是在完成什麼任務。

  她燒了三日,謝玹便念了三日。

  與謝玹而言,念話本與念經文並無太大差別。但話本既能令容娡得以入眠,此物也不似謝氏家訓中所言的那般毫無益處。

  第四日晚,月色皎潔,月光滿庭。

  容娡的熱症終於褪去,體溫恢復如常。

  今夜,謝玹念的是話本中一則書生與妖女的篇章。

  他念了小半段,如玉的手指翻過一頁紙,目光掃過紙上放|浪|形|骸的文字,清沉的嗓音忽地一頓。

  月光盈盈自窗牗流淌入居室內。

  謝玹抬眼望見容娡闔著雙眼,面容雪白,嘴唇紅嫣,長發烏黑,美艷極妍,宛如話本中所寫的魅惑人心的精魅。

  他不動聲色地挪開視線,以為容娡睡著,便掃了一眼頁數,合上話本。

  怎知他才將話本放置好,回眸便見容娡紅潤的唇正在輕輕翕動,似是在說些什麼。

  這幾日他習慣照顧病重的她,便習以為常地坐回榻旁,俯身聽她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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