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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生的面孔,殘忍的目光,高舉的刀刃...興奮變驚恐,還未來得及呼救逃跑,泛著寒意的刀就已經無情揮落。
燕寧目光從女子那幾乎只剩點皮肉連著的明顯能看到一個大窟窿的脖頸處划過,靜默片刻,伸手拂過她尚且鼓睜的雙眼,死不瞑目多半是冤,逝者已逝,討公道的事就讓他們這些活著的人來。
注意到燕寧的小動作,被撇在一旁的曹仵作嘴角微動,像是想要說話,但猶豫了一下,還是沒開口,算了,就幫忙閉個眼而已,又不是損毀屍體,顧府尹都沒說什麼,他一仵作多什麼嘴。
作為負責此案驗屍工作的人,這趟停屍房之行就相當於是對曹仵作先前工作的檢驗,曹仵作戰戰兢兢提心吊膽就怕有哪兒不對,特別是在得知還有位仵作「同行」之後。
不過話說回來,當昨晚曹仵作聽說這回京中來人隨行人員中有位女仵作的時候他差點就要懷疑是自己耳朵出問題了,想他幹了這麼多年仵作,什麼時候聽說過有姑娘幹這活計的?
倒不是說曹仵作職業性別歧視,而是他實在想不通仵作有什麼好,又不是什麼高大上的工種,成日裡就跟屍體打交道,又髒又累就算了,關鍵是還吃力不討好。
明明同樣是在衙門當差,人家隨便一個小衙差走出去都是威風八面吆五喝六,他走出去就指指點點唯恐避之不及生怕沾染上死人晦氣,過大的待遇落差曾一度讓曹仵作抑鬱。
曹仵作:我不說,但我委屈!
說起來曹仵作會投身仵作行列也屬無奈,只因家裡實在太窮餓的前胸貼後背之際恰逢當地衙門找仵作學徒,衝著包吃包住每月還有一百文工錢這一條曹仵作就去了,又十分幸運的被當時的老仵作給看上收為徒弟,從此就開始了他作為仵作的美好(抑鬱)一生。
在曹仵作三十歲的時候,是想過撂挑子不干轉行去當屠戶給人殺豬的,但因為當時老仵作已經離世,衙門就他一個仵作青黃不接,所以知縣死活扣著不肯放人,為了讓曹仵作心甘情願留下,知縣甚至還給出了漲薪承諾並表示會幫忙解決曹仵作的終身大事。
然而事實證明,這年頭人心險惡無憑無據的話不能輕信,尤其是上司畫的大餅。
從他在縣裡任職一直到被調往潞安府,曹仵作在仵作這行共幹了有三十年,共經歷了三任縣令兩任知府,據完全統計漲薪三次,合計一兩紋銀,至於說解決終身大事...
曹仵作微笑,介紹倒是介紹了,就是人家姑娘一聽他的職業拔腿就跑,然後,曹仵作就光榮成為了五十歲還沒娶上媳婦的老光棍一條,用行動詮釋了什麼叫為事業奉獻終身。
別問曹仵作為什麼現在不辭職,問就是年紀大了殺豬力氣不夠,與其出去另謀生路,倒不如拿著每月一兩五的工資在衙門混吃等死,回想自己充滿謊言與大餅的前半生,曹仵作嘶聲竭力:但凡能重來一次,他寧願餓死都絕不跳仵作這個坑!
都說干一行恨一行,正因為親身體會過這年頭身為仵作的艱辛不易,曹仵作才不能理解你說好好一俊閨女,為啥想不開偏要幹這個,特別當聽說這位燕姑娘還是出生世家身份不一般之後,曹仵作就更加不能理解了,高門大戶不是更注重名聲嗎...
不過不理解歸不理解,卻並不妨礙曹仵作心生期待,連國公府貴女都放下身段當仵作了,甚至還能得陛下看重,那是不是意味著,或許有朝一日,仵作地位攀升,不會因為職業特殊就被無形排斥,也能大方走到人前得世人尊敬呢?
對曹仵作的小心思一無所知,顧府尹還在努力介紹驗屍情況:「...包括這妾室在內的其餘十三人,幾乎都是被人一刀割斷喉管氣絕身亡,大部分人都沒有掙扎痕跡,推測要不是事出突然來不及反抗,要不就是還沉浸在睡夢中並無所覺,只有兩個護院有跟歹人搏鬥的痕跡,只是終究還是不敵,一個被當胸刺斷心脈,一個割斷喉管。」
「可憐楊潤的小兒子,」顧府尹嘆了口氣,搖頭恨聲:「那孩子才三歲,兇手竟也沒放過。」
顧府尹年逾四十,因只有一妻後宅清淨,所以膝下也只得一雙兒女,其中小女兒如今剛滿四歲,正是跟楊潤兒子差不多的年紀,顧府尹平時將這個女兒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完全不敢想若是有朝一日他也被仇家尋仇禍及妻兒...不行不行,不能想不能想。
「若是能放過,那就不叫滅門了。」
岑暨瞥了一眼面露戚色的顧府尹,從鼻腔中溢出一聲輕哼,淡聲:「既然覺得楊家人死的冤枉,那就多努把力,爭取早日找出兇手好告慰楊縣令一家在天之靈。」
嘴上念叨管什麼用,有念叨惋惜的功夫還不如想辦法抓兇手。
看清岑暨眼中一閃而逝的嫌棄,顧府尹:「......」
他就知道,早上會看見岑世子那般和顏悅色,一定是他起猛了沒睡醒,這才是他了解的岑世子嘛,潑起冷水來一點不留情。
顧府尹琢磨著岑世子可能是在暗嘲他辦案能力拉垮這麼多天一點進展都無,這方面顧府尹還真理虧,於是他果斷滑跪,訥訥應聲直言努力,主打就是一個能力不夠態度來湊,儘量避免一切起衝突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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