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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吳庸似有怔愣,岑暨嘲諷勾唇,嗤笑:「虧吳侍郎一向自詡褚公弟子,現在看來也不過爾爾,若是褚公得知吳侍郎一再辦下冤假錯案,還不思悔改,恐怕九泉之下連棺材板都要壓不住,只恨不得親手清理門戶吧。」
「吳侍郎,你在刑部這麼多年,應該比我更清楚刑獄斷案公正嚴明的重要性。」
岑暨目光沉沉:「你們對我有意見,可以,能把我拉下馬算你們的能耐,但你們也該知道,三司也好,提刑衙門也罷,同為刑司衙門,存在的理由只有一個,那就是聽訟折獄,定分止爭,為大慶海清河晏物阜民熙守好防線。」
看著岑暨一如既往倨傲神情,吳庸嘴唇囁嚅,心中卻再難生出怨懟不甘之心。
特別是當聽岑暨問他還記不記得他當初執意入刑部拜入褚工門下的初心之後,吳庸神情有瞬間的恍惚,仿佛又回到了十多年前,他信誓旦旦說要懲善揚惡匡扶正義,使天下再無冤假錯案時的豪情壯志,浸淫官場多年,少時志氣不知不覺已經為名利所染。
「子正,為師給你取這個字,就是想讓你不偏不倚,正義難得,你要牢記初心啊...」
想到當初恩師臨去前將他叫到床邊的囑託,吳庸眼中閃過一絲惶惶愧悔,無聲呢喃:「老師...」
岑暨靜靜看著吳庸神情變化,眼中嘲諷逐漸褪去,斂了斂眸,淡聲:「既然吳侍郎明日準備自己上摺子請罪,那我就不多事了,該說的話今天我已經說了,其餘的,吳侍郎好自為之。」
話罷,岑暨看了秦執一眼,後者則立馬讓道,大聲:「吳侍郎,好走,不送。」
剛心有感觸準備說兩句順便道個歉啥的吳庸:「......」
要不要趕人這麼快?!
吻
岑暨這波打一棍子再給個甜棗的操作確實是有些出人意料, 吳庸本來都做好了岑暨得理不饒人狠踩他一腳的準備,卻不想岑暨只是冷嘲熱諷搬出褚公站在道義制高點對他靈魂叩問了一番,而後竟就鬆口表態說不會深究此事在朝堂上發難。
翻轉來得太過突然, 吳庸一時都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岑暨那是什麼人?
出了名的桀驁不馴眼高於頂, 就沖他當日在刑部與自己鬧得劍拔弩張那架勢, 吳庸都不認為他會輕易將自己放過, 更何況還有王陳兩家「先例」在。
旁人或許會顧忌同朝為官做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不會做的太絕,但這裡面絕對不包括岑暨,誰讓他後台夠硬呢。
皇親國戚公主之子,又有帝王恩寵加持,壓根就不需要拉幫結派看人眼色,底氣之足真是讓人羨慕都羨慕不來。
但現在,岑暨卻一反常態主動讓步,而且還是在他本就占理穩操勝券的檔口,這簡直比天下紅雨都稀奇, 若非親耳聽見, 吳庸打死都不會相信。
別小瞧岑暨這一表態, 錢家的這樁案子說嚴重也嚴重,說不嚴重也不嚴重, 畢竟及時得到糾正還沒有釀成無法挽回的大錯。
但到底是由他經手斷的案, 若是岑暨打定了注意要揪著此事不放借題發揮尋他的錯處,就憑當日岑暨在朝堂上大殺四方連京兆尹都能拖下水的「兇殘」架勢以及陛下的重視袒護,自己這遭多半得吃不了兜著走,別說升遷了, 能不被貶斥都算是萬幸。
而如今岑暨卻明確表示他不會刻意就此事為難, 雖說自己還是要上摺子請罪,但主動請罪和被人參奏這中間的差別可大了去了。
前者尚可以說他是知錯能改, 只要態度誠懇些,日後不再出錯,看在他這些年也還算兢兢業業的份上,陛下想來也不會多加苛責,於仕途上影響也不算太大。
這種感覺就像是眼看前途無望要墜入谷底之際,突然腰上纏了道繩子又給他拽了回去,所謂絕處逢生柳暗花明大概也就這樣了。
吳庸現在的心情就很複雜,他當然不會認為岑暨突如其來的態度轉變是出於對他的忌憚示好,與其說他是投鼠忌器不想將自己徹底開罪,倒不如說是為了三司與提刑衙門這隱隱呈對立的關係。
只要他承了岑暨今日這份情,就必須得做出回應,最起碼不能再給提刑衙門使絆子,甚至還得從中斡旋使三司與提刑衙門重修舊好。
不得不說,岑暨這算盤打得很好,偏偏吳庸還沒辦法拒絕,除了出於自身利益考量之外,最重要的是,吳庸知道,岑暨如今已經坐穩提刑衙門,繼續針對下去,除了徒生事端讓陛下不悅之外,似乎也沒有別的意義。
況且...想到岑暨方才所說刑司之責,吳庸心中還有些赧然愧意。
人家著眼家國大義想著如何才能為盡職為民,他們卻只困於朝堂黨派之爭這一畝三分地,於境界上如何能比。
但凡讀書人,入仕之初誰沒想過「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然而浸淫官場太久,這些竟淡忘了,刑部主管刑獄律法,所要的本就是公正嚴明。
不貴於無過,而貴於能改過,只須臾間,吳庸心中就有了決斷。
於是他在秦執虎視眈眈趕人目光中,先是一掃來時陰沉臉色,態度誠懇就此案錯漏之處進行了一番自我檢討,又委婉表達了對岑暨不計前嫌大度之舉的謝意,最後還不忘對刑部與提刑衙門的關係進行了重新定義,大義凜然表示三司與提刑衙門本為一體,當攜手共建大慶法治體系,轉變之大簡直和從前形成了鮮明對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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