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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琅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你以為朕在和你討價還價?這件事還容得了你商量?」

  江柍瞳孔緊鎖,平靜道:「宋琅,我提醒你,我在意的人就只剩這麼幾個,有一部分你不能殺,而她們,雖然身份卑微,卻絕不可任你欺辱!」

  不能殺的那部分,自然是江家人,宋琅還需他們來為自己保疆衛國,怎會動他們分毫。

  而江柍身邊這群身份卑微的宮人們,自然就成了宋琅開刀的對象。

  江柍冷冷道:「你若殺光了他們,就再也沒人能鉗制我,你到時候又能奈我何?」

  「……」宋琅的笑容凝固在唇畔。

  話落,江柍目光一凜,豁然衝過去,抽出侍衛腰中的佩刀。

  那佩刀極沉,她手腕壓了一下,差點沒有拿穩。

  所有人都是一愣。

  高樹更是脫口而出:「公主不可!」

  宋琅目光一沉,問道:「你又要以死相逼?不覺得這種招數用過太多次,已經沒有新意了嗎。」

  江柍笑了一笑:「招數雖然老套,卻對陛下很是有用。」

  她驟然擰眉,舉刀往自己手腕上輕輕一割,那鮮血頓時傾瀉而出。

  白玉般完美的皓腕,染上如此刺眼的紅色,直看得人心驚肉跳。

  高樹第一次在江柍面前流淚,他奮力掙扎,想撲到她的身邊,撕心裂肺喚道:「公主!」

  江柍卻絲毫不覺得痛,只道:「宋琅,你敢失去我嗎?我的血再流下去,你就再也見不到我了,你敢冒這個險嗎?」

  她語氣諷刺,目光嘲弄。

  普天之下怕找不出第二個敢像她這樣對他說話的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宋琅。

  宋琅氣得臉上的肉都在抖,他終是控制不住,吼道:「都是死人嗎,傳太醫!」

  江柍聞言,只覺渾身都松泛下來。

  一陣眩暈讓她後退幾步,倒在地上。

  宋琅大步跑來,捏住她汩汩流血的手腕,喝道:「你若敢死,信不信我讓你宮裡所有人給你陪葬?!」

  江柍艱難地撐起眼皮,問道:「所以呢,我要活著,你能饒過他們嗎。」

  宋琅被她威脅至此,愈發上了怒氣。

  可他的指縫裡,全是她溫熱的血液,好似她的生命也一併流逝了。

  他咬牙道:「我答應你,不殺他們。」

  江柍聞言,這才放心地闔上了眼。

  「別睡!醒一醒!朕命令你醒一醒!」宋琅的呼喊帶著殺戮時才有的狠厲,仿佛在跟命運叫囂。

  可江柍還是這樣昏了過去。

  宋琅也固執,死死摁住她流血的手腕,癱坐在地上,聲嘶力竭地喊她喚她,唯有孩子才會用這麼笨拙的方式,唯有孩子才會相信這樣喊叫就能把一個人喚醒。

  太醫趕到的時候,宋琅的嗓子都啞了。

  江柍的傷勢並無生命危險,太醫當場打開藥箱為江柍止住血,才把她挪走。

  宋琅沒有跟上去,依舊在那裡坐著,滿身都是江柍的鮮血。

  神鷹隊與宮中侍衛都不敢妄動,也陪他在那裡站著,唯有祁世,上前問他:「陛下,天氣涼,您也回宮去吧。」

  宋琅仍然坐在那。

  他想起那時候教江柍打馬球,有人想暗害他,往馬鞍下放置數枚鋼釘,當日也是巧合,江柍偏生想要騎他的馬試一試。

  結果她就代替他,從那烈馬上摔了下來,撞到了頭,當場昏迷。

  他當即歇斯底里地抱著昏迷的她,哭得昏天黑地。

  所有人都以為他是嚇懵了,怕被太后責罰。

  殊不知,他哭只是因為他害怕失去她。

  那是他頭一回直觀地感受到,失去生命里在乎的人是一種什麼滋味。

  卻沒想到,後來數年,他都要反反覆覆地回味這種滋味。

  失去她這件事,如同她墜馬之後便長在他皮肉上的疤痕。

  後來她和親,那結痂被挑破一回,從星垂那裡得知她與沈子梟夜夜纏綿,結痂又被挑破,去赫州為她慶生,卻錯誤地撞見她與沈子梟海誓山盟,結痂再次流血流膿……

  斜月蒙蒙,風聲嗚咽。

  宋琅感到臉上一涼,有什麼落在睫毛上,模糊了視線。

  他一抬頭,只見星星點點的白色飄蕩而下,愣了片刻,才發現原來是下雪了。

  南國少雪,何況這還不算最冷的時節,月亮還掛在天上,該是晴朗的黑夜,這雪無論怎麼看,都下得沒有預兆。

  風席捲著小小的雪花,一片一片四散飛開,這樣薄的雪花,輕盈到有些孱弱。

  宋琅從地上慢慢站了起來,他看了眼仍然站在那窗欞里的太后,眸光緊縮一下,冷聲道:「即刻帶著孤的手令出宮,把紀敏騫夫婦都帶入宮來。」

  太后與宋琅對視著,聽到最後這句的時候,她的表情很輕微地變化了一下,宋琅捕捉到了,慢慢地露出一抹深笑。

  小雪慢慢變得紛紛揚揚,與這深紅色的宮牆形成了醒目的對比。

  已過午夜,下鑰的宮門轟隆隆被打開,無數的火把在一層又一層的宮門前亮起。

  神鷹隊縱馬出宮,十餘個威猛的武官,迅馬跑過長街,嘚嘚的馬蹄聲鬧出了不小的動靜,臨街的百姓無不心中惻惻,不知又出了怎樣的事情。

  春兒來敲門的時候,紀敏騫和迎熹還沒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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