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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焰漸漸微弱。

  北風在草地上打著旋兒,又呼嘯著往山谷去了。

  沈子梟凝視著輕紅已然火化成灰的屍體,想起初見輕紅那一天,恰是在他從梁國班師回朝的路上。

  她當時身負重傷躺在死人堆里,睜著眼睛無聲流淚。

  他原本已經馬踏而過,可卻無意間瞥到她哭泣的面容,不由自主便下了馬。

  再沒有人比他更理解她的眼淚——

  這個姑娘,死了也沒有人哭,所以她在自己哭自己。

  於是他撿起她。

  就像撿起一隻受傷的小鳥。

  帶回了皇宮那座世界上最大的鳥籠。

  她傷勢痊癒的時候,他曾要把她放出宮去,可她卻決心繼續待在這個鳥籠里,只為報答他的救命之恩。

  後來的六個年頭,她為他出生入死,受過無數次的傷;也為他理事管家,將他的衣食起居打理得井井有條。

  然而,當日她因他而生,後來又間接因他而死。

  沈子梟不願再回憶下去。

  他只道:「迎熹,沒有愛也是可以生恨的,只要遭受的折磨足夠刻骨。」

  這句話卻讓江柍的呼吸一滯。

  若沒有愛可以生恨,那麼愛過之後,若生了恨,這種感覺會否更猛烈更尖銳?

  江柍斂了斂睫,問道:「沈子梟,若有一天,你發現我騙了你,你會怎樣?」

  沈子梟一怔,垂下頭來,她垂眸不語,他的心也變得空前冷寂。

  他也不敢往她那邊瞥,只輕輕問道:「你會騙我嗎。」

  多日來的心力交瘁,讓江柍的臉頰蒼白得幾乎透明,衣袍上的兔毛被風吹得鼓動,掃在她的臉上,更顯她孱弱而病態。

  她不敢看她,只揪著衣袖上的兔毛緄邊,努力裝出正常的語氣,笑道:「我是說假設。」

  這話看似稀鬆平常,可卻很難忽略其中的慌張與擔憂。

  該怎麼回答呢。

  沈子梟定了定神,只道:「你覺得我會怎樣應對。」

  江柍已經緊張得無以復加,一滴淚從她的眼角滑落,她輕顫道:「無非就是原諒和不原諒。」

  「以我的性子,若是一早便打算原諒你,那麼你就算往我心口上插刀子,我也必定把刀子給你遞過來。」沈子梟自嘲一笑,「可若不打算原諒你,那無論誰來求情,我也必定生吞活剝了你。」

  他最後這句話的語氣像蒙了一層冰霜,惹江柍心一沉,下意識抬頭,對上他的眼眸。

  他凝視著她,似要把她看穿。

  她眼眶一熱,忙往他懷裡鑽,幾乎要哭出來:「那我可不敢。」

  沈子梟莫名愴然。

  忙把她攬進懷裡:「可那都不是我的答案。」

  江柍的鼻子已經因哽咽堵住了,她悶悶軟軟地問:「嗯?」

  他慢慢地拍打她的後背,看著遠方的群山,默了默,然後一笑:「傻孩子,面對你的時候,我一定不會是個決絕狠辣的人,但也絕非個失智昏聵的人,我能做什麼呢,我只能去承擔它。」

  江柍從他懷中起身,抬眸凝望他。

  他輕搭著眼帘凝望她,淡聲說:「因你的欺騙,造成的所有後果,我都會去一一承擔,一一解決。」

  江柍喉頭一哽。

  她問道:「所以,你需要權力,對嗎。」

  很多事,細想一下,便也知道了。

  因他十餘年悽苦無依,遭受過非人的磨難,所以他想要成為這世上站在最高處的那個人,讓所有想傷害他的人都望塵莫及,所有曾傷害他的人都匍匐在他的腳下。

  他一開始想要擁有絕對的權力,是為了自己,而隨著她走進他的生命里,這份目標,也變得與她有關。

  她的身份,註定了他們二人之間,有太多難以打破的藩籬。

  若他魚與熊掌,都想兼得。

  就必須讓所有的不成全都變為成全,要讓所有的反對都變成支持。

  而這一切,都要靠權力達到。

  沈子梟明白她懂,便也沒有隱瞞:「對,我需要權力。就像我不遠萬里來到朔月,縱使知道很有可能會被父皇的人發現,我仍然要拿到兵符一樣,因為這三萬大軍的作戰能力,可抵得上幽州十萬人馬,屆時我的兵力將遠超父皇,就算再來一次玄武門之變,我也一定會是那李世民,而非李建成。」

  他很少會將自己的所思所想這樣直白地說給誰聽,對外人,他總是存著忌憚。

  就算是在面對謝緒風,他也不敢這樣直白地剖開自己的心,怕一個太過野心勃勃的人,會令他害怕。

  可是江柍不同。

  說出這些話之前,他竟沒有細想該不該說。

  還是在說完之後,才意識到,他一直以來想要的,並非僅僅是晏國的皇位,更是一統天下的至尊之位。

  他低眸去看江柍的臉色。

  她只是淡淡的,但他明白,她一定也是想到了遙遠的以後。

  有些對話實在沒有必要。

  只會不斷提醒對方

  江柍勉力彎了彎嘴角:「你和輕紅最後再告別一下吧,我不打擾你們了。」

  她轉身離去。

  沈子梟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望著那漸漸消弭的火焰,喃喃道:「若你還在,定能給我一個好的建議,對麼。」

  風遠遠吹來,沒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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