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頁
巒骨軍被攆至與赤北相鄰的一個名叫自奄的小城,晏軍便於城外三十里地安營紮寨,只待攻打。
軍營駐紮之處閒雜人等輕易去不得,江柍怕壞了名聲,又怕沒等到沈子梟反而招致敵人暗害,不敢泄露自己的身份,於是便花光剩下的所有銀子,打點兩日方才如願見到在城中駐守某一營的指揮官,把一枚雲龍紋鑲寶石金戒指交給他,讓他轉交給葉思淵。
這枚戒指與當初在濟水畔烤火時,她賞給沈子梟的那枚一模一樣,葉思淵也見過。
見到這個指揮官的臉後,江柍一愣
原來沈子梟說要替她出氣不是在糊弄她,他居然把這人從禮部調去赤北守城門去了?!
她都不太敢找他辦事了,萬一這人記仇咋辦?
不過還好她把自己丑化不少,他沒認出她,她這才冒險把戒指給了出去。
楊無為卻覺得她是在鋌而走險了,說道:「那個指揮官眼神飄忽,說話敷衍,一看就想昧了你的東西。」
江柍只希望他別認出她來,倒沒仔細觀察,只道:「現在也只能這麼辦了。」
已是三月末了,春暖花開的季節。
赤北卻還是冷得嚇人,江柍沒有錢,住不起店也吃不起東西。
渾身上下唯一的首飾便只剩沈子梟送的手釧,可這手釧卻上了鎖,無論如何都取不下來,何況就算取下來,她也不會輕易典當。
無奈之下,她只好把馬車也賣了,卻只賣了二兩銀子。
這點錢住不起幾天客棧,她便全用來買吃食。
然而城中無家可歸之人還有許多,她可以漠視那些乞討的大人,卻不忍心看到孩子們受苦,當一個個灰撲撲髒兮兮瘦得眼睛都凸出來的孩子無聲看著她時,她便忍不住把大半食物都給孩子們吃,楊無為對此直搖頭,說什麼「這便是婦人之仁」。
因為分食給別人,最後江柍苦捱著,也勉強只捱了七日就吃不起飯了。
那時卻還是不見有人來尋她,她便知道那指揮官定是昧了她的東西,一時心酸,不由以淚洗面。
還好楊無為也不是全無良心,第八日的時候,他見江柍總是哭,以為她是餓壞了,便去偷了人家的地瓜給她烤了吃,還被人打了一頓,鼻血又流了一嘴,第二日起來,那血漬黏在鬍子上都凍成了冰碴。
江柍這才破涕為笑。
這一笑,好運便降臨了。
這日吃完最後一塊烤地瓜,江柍正在荒井旁洗臉,井水映照她的臉,看上去還是很美的。
她刻意沒讓自己風吹日曬,臉上可以沾灰卻不能變黑,可以變瘦卻不能枯槁,這是她的底線
掬起一捧水,忽聽城門外轟隆隆的聲音由遠而近。
隔著一道城牆,她一時沒有判斷出這聲音是馬蹄聲,卻不知為何,她直覺這可能會是最後的機會了,便狂奔至大街上。
剛到街上,便見城門大開,門外有一行紅袍黑甲的騎兵正縱馬往城中奔來,而最前面那人正是沈子梟。
江柍驚喜得幾乎要昏厥過去,她怕沈子梟就這麼跑了,沒有多想便衝過去想攔下他。
沈子梟眼看有個人擋路,忙緊急勒馬,那馬兒嘶揚著,兩隻前蹄高高揚起,幾乎控制不住要把身下人踩成爛泥。
「嗖嗖嗖!」
與此同時,亂箭齊發!
城牆上的弩手以為她是刺客,要把她了結。
江柍本能地抱頭蹲地,瑟瑟發抖,又慫又狼狽。
只聽突然有人大喊:「住手!」
那人飛快點了下馬鐙,用輕功飛至她身畔,用銀槍把紛飛的箭羽一根不落地擋掉。
動作利落,銳意逼人。
一片混亂過後。
那人拍了拍她的肩:「喂,沒事了,瞧你嚇得那樣兒。」
江柍遲疑地,緩慢地,小心翼翼地抬起頭,豁然對上葉思淵一雙清澈而熾烈的眸子,又偏偏頭,一眼就看見沈子梟冒黑氣的臉。
他們多日未見,一個依舊神采奕奕,一個卻狼狽至極。
一個如主宰萬物生死的天神般立於眾人中央,一個則如隨時可被踐踏的螻蟻般泯然眾生。
江柍強撐著站了起來,喊道:「殿下……」
「你這個蠢貨!貿然攔馬,縱是我勒得住韁繩,你又躲得過漫天箭雨嗎?你知不知道若非思淵武功高強,此刻你已是一隻刺蝟了!」迎接她的卻是沈子梟的暴怒。
沈子梟從未、從未如此疾言厲色。
葉思淵一聽自己被誇,不由摸摸腦袋笑起來:「謬讚,謬讚……」又反應過來江柍被罵,不由瞬間收斂了笑,有點同情地看向江柍。
江柍眼淚汪汪。
沈子梟怎能像訓斥軍中將士那般罵她?他知不知道,她為了尋找他受過多少平生從未受過的苦楚?
她委屈,殊不知沈子梟一見她眸中蓄滿了淚,就更是氣惱,指著她的鼻子罵道:「你還敢哭!把你的眼淚給我憋回去!」
話落,江柍淚水斷了線湧出,像銀河落九天般傾瀉,堵都堵不住。
她落魄許多,變瘦也變憔悴了,沒有以往我見猶憐。
但沈子梟還是被她哭怕了。
一口氣噎住上不來也下不去,咬牙忍了又忍,最後只是掃了眼渾身髒兮兮的她,說道:「上馬!」
他兀自走到馬旁。
回頭發現她沒動,還在嚶嚶啜泣。
小貼士: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