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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換了個姿勢坐,問道:「昨日北邊來信,葉老將軍頭疾復發,朝廷想調祝勇掛帥來著?」
謝緒風道:「是。」
沈子梟斂了斂眸:「祝勇是大哥的人,他不能去。」
孟願恍然抬頭:「殿下的意思是……」
「朝堂之上權力傾軋,波詭雲譎,你說這背後之人,貪這麼多銀子做什麼?」沈子梟吹了吹茶水上的兩片茶葉,問道。
眾人皆是一怔。
大殿裡陡然安靜得針落可聞,唯有外頭的鳥雀嚀鳴聲不時傳來。
陽光透過薄薄的窗紙傾瀉下來,空氣中浮動著許多細小的塵埃。
謝緒風眉頭顰蹙,幾乎是一口氣提到了喉嚨里,堵住了。
許久才說道:「難道,有人在私自屯兵?」
孟願驚得差點從氈墊上跌到地面去。
另外兩位大人,亦是惶然說不出半個字。
偏偏處於風暴中心的沈子梟最是淡定,啜了一口茶水,道:「天下大勢,浩浩湯湯,順之者昌,逆之者亡。想起兵造反?那也要師出有名才行,否則如何堵住天下人的悠悠眾口。」
他把茶盞擱下,「啪」的一聲穩穩放在桌面,同時掀起眼皮看向眾人:「而我等要做的,便是守住這份『名正言順』,讓天下之人信服。」
「所以無論蔡君充背後之人是否為恭王,此次對巒骨用兵的軍功,殿下是要定了。」謝緒風說道,「正如為安陽百姓和那些鹽礦工人剜除毒瘤,您勢在必行。」
沈子梟深深看向他。
眾人都靜默許久,這時忽然有人大著膽子說:「可是這樣未免更被陛下忌憚。」
謝緒風朗月清風一笑:「黃大人還是沒有看清嗎?饒是殿下什麼都不做,只在東宮聽曲賞花,咱們的陛下還是一樣會忌憚。」
只因沈子梟處於的位置,本就註定要腥風血雨。
也因崇徽帝所在的位置,本就註定要猜忌多疑。
沈子梟還未聽完謝緒風的話,就已經在心底喟嘆了一聲——
謝逍啊謝逍,你那平和溫煦的雙眸下,藏著怎樣熱忱的火炬。
他素有「雪無暇」的美名,看上去是多麼超凡脫俗之人。
可沈子梟知道,他不與世俗同流合污,卻並非對世事冷漠;雖清風霽月,卻並不願將自己困在那一隅之地獨自安穩。
生於簪纓世族,他從未辜負這一襲官袍。
沈子梟與他對視一眼,什麼都沒說。
但是這沉默已抵過千言萬語。
他又對其他人道:「孤會向父皇請命出征,此事屆時再仔細商議。至於蔡君充,凌遲處死,諸子於朝中有職務者斬,年十四以上皆戍邊關,親屬給披甲人為奴。許懋濡重杖處死,其餘親屬沒入官奴。其餘人你們看著辦吧。」
聞聲,眾人紛紛起身告退。
唯有謝緒風,待所有人都離開之後,獨自留下。
沈子梟知道他有話要說。
於是摁了摁鼻樑,搶先一步制止他:「什麼都不必講,你去吧。」
謝緒風頓了頓,只好離開。
直到踏出門檻,他掙扎之下,還是轉過了身,用幾近嘆息的聲音說道:「無論何時,殿下身邊,還有謝逍。」
沈子梟僵在原地,連同呼吸,都凝固住了。
時間也仿佛暫停下來。
看著他,就好像看到了許多許多年前,在一切苦難都還未開始的時候,那個用懵懂卻平靜的眼神望著他的,初入宮的小小伴讀;
也好像看到那個凝視他去往梁國的滾滾車轍,而神思寥落的小小孩童;
最終停在歸朝那日,他篤定說出「我不會再讓您回到那殺人不見血的地方」時,熠熠的眉眼上。
沈子梟以為謝緒風說完這一句話,便會離去。
畢竟他這樣的人,總是一腔真情藏於心,面上從不顯山露水。
可誰知,他臨走前竟又說一句:「就算沒有了謝逍,您還有自己。」
忽然間,有一股熱意,沉入了沈子梟的心底。
淚水陡然模糊了視線。
他仰仰頭,讓所有的情緒都倒流回去。
是啊,他還有他自己。
可他差一點就把自己交給別人了。
若是沒有收到那封密信,若是沒有發現夾於密函之中的睫毛不見了……
他不敢想下去。
捂住心臟,卻覺得胸腔里空空如也,像被人剜空了一樣。
再抬眸,他已是堅定冷漠如昨。
午後是靜謐的,比黑夜有過之,無不及。
長樂宮角落處栽種了兩棵梧桐,枝條蕭索,樹影斑駁。
一道人影穿過這片婆娑地,出現在宋琅的面前。
捧著桂花糕。
宋琅看了會兒劄子,才懶怠地拿起一塊桂花糕吃。
咬了兩口,臉色微變,吐出一片薄薄的紙條來。
幾個時辰過後,月上梢頭。
宋琅屏退眾人,來到一處荒草園。
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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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一個熟悉的背影。
察覺到動靜,那人轉過臉來,福了福身子,笑道:「奴婢參見陛下。」
宋琅目光沉沉。
碧霄蒼老的雙眼中,卻露出一絲明朗的光芒。
煙羅的事情,始終是她心上的一根刺。
這日午睡,她夢到江柍身份敗露,在晏昭交戰之時,被沈子梟拉來砍頭祭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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