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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子梟吹了吹漂浮在水面上的茶葉,露出了回憶往事的遼遠神情:「從前父皇常說,政事千絲萬縷,尤其是官官相護,牽一髮而動全身,不到有八成把握,切不可輕舉妄動。孤卻覺得,既是牽一髮而動全身,何不直接剃了這顆頭,說到底,那些青絲若不是為這具肉身所生,留著又有何用,不如悉數除掉,再等著新的長出來。」
聽者無不一顫,惶惶不可言也。
許懋濡那垂下的拳頭,握得更緊。
沈子梟不緊不慢喝了口茶,又道:「往前數三千年,秦皇漢武多少明君,你可知,孤最喜歡的皇帝是哪一個嗎?」
不知他問的是誰。
於是孟願先答了:「微臣不知。」
沈子梟說:「孤最喜歡周武帝宇文邕。」
「哦?」孟願配合地問道。
沈子梟平緩說道:「周武帝受制於大冢宰宇文護多年,終於不願再忍,便精心謀劃,將宇文護騙到後宮裡,當著太后的面,用手裡的玉珽當場打爆了宇文護的頭。」
話聲戛然而止,在場眾人無不打了個寒噤。
蔡君充更是頹然癱坐在地上,絕望地呆愣住了。
許懋濡已有大事不好的預感,並不敢輕舉妄動。
沈子梟盯著杯中紅澄澄的茶水,只道:「孤聽聞,賢者伏處大山嵁岩之下,而萬乘之君憂慄乎廟堂之上。在其位,便要謀其事
「……」眾人皆發出驚怖地抽氣聲。
許懋濡靜靜看著沈子梟,忽而跪地,深拜道:「殿下,罪臣伏誅。」
沈子梟沒料到許懋濡會這樣的輕易認輸,卻也並沒表現出多少意外:「你何罪之有?」
「微臣愚鈍,卻也明白魏國公手中拿著的,定是微臣貪贓枉法的全部證據。」許懋濡如是說道,「且今日假扮丫鬟的殺手和那暗中埋伏的弩手,皆是微臣授意,微臣死不足惜。」
沈子梟一笑:「你倒是個聰明人。」
許懋濡苦笑:「同殿下相比,微臣乃是十足的蠢材。」
「你的同謀是誰?」謝緒風插話問道。
許懋濡神情堅定:「微臣沒有同謀,既已敗露,也無需連累他人。」
「連累?」謝緒風凝眸道,「貪贓枉法,官官相護,你竟說出俠肝義膽,寧死不屈的意味來了?」
許懋濡一怔,卻只是低下了頭。
謝緒風又要說什麼。
沈子梟忽地笑了,似是思考了一下,才道:「把人帶上來。」
少頃,便有十幾個戴著腳鏈手鍊的女人,被士兵用一根繩子牽到院中。
為首的是知州夫人,第二個便是許夫人。
這些女人平日養尊處優,連油皮都沒破過一塊,此刻被捆綁著,手腕皆滲出鮮血,早已梨花帶雨。
「殿下這是何意?!微臣已然伏誅,男人們的事情自有朝廷律例來解決,何苦扯上弱小婦人?」許懋濡看到自己的夫人後,急切地往前跪了兩下。
白龍飛持劍在側,見狀,便把劍首指向許懋濡。
許懋濡一時停頓住,不敢再妄動。
沈子梟饒有趣味的看向許懋濡,緩緩道:「方才故事還未講完,孤繼續說
話落,他輕輕喊了一聲:「晁長盛。」
「錚」地一聲,利劍出鞘,又「噌」地一聲,利刃歸鞘。
眨眼之間,許懋濡的妻子已血濺當場,死不瞑目。
其他貴婦驚叫著往後躲開,紛紛縮成一團。
許懋濡痛呼:「夫人!!!」
這叫聲悽厲,倉鴞受到驚嚇,拍拍翅膀鳴叫飛遠,一根羽毛輕輕落在地上。
沈子梟把茶杯給輕紅,淡淡道:「你同孤講律例條法,豈能不知,逆臣之妻正是這個下場,拿到刑部去判,怕是要午門問斬,連個全屍都不能留。」
「夫人吶……」許懋濡只顧抱住妻子的屍體,泣不成聲。
沈子梟冷眼這一切,餘光看到蔡君充夫人鞋履上所綴的東珠,竟比皇后娘娘鳳冠上鑲刻的那枚還要大上一些。
不由冷笑:「禍從知州府里出,那便先從知州這裡開始清算吧。」
他看向蔡君充:「大人可聽聞過磔刑?」
蔡君充連連搖頭,期期艾艾道:「殿下饒命啊,微臣並未行刺,還請殿下明察!」
沈子梟好似沒有聽到他的哀求,自顧自說道:「這是一種五代時期始置的凌遲極刑,即割肉離骨,斷肢體,然後割斷咽喉,放血而死。」
「啊……」蔡君充已是絕望至極,嘴唇哆嗦,雙目發直。
輕紅為沈子梟添滿茶水端來,又拿來了他的披風。
沈子梟注意到謝緒風畏寒,已裹緊兩回氅衣,便對隨喜說:「去屋裡端炭盆來。」
又扭頭去扯肩頭上的系帶,才看到身後的丫鬟竟還傻呵呵地拿刀對著他。
他一笑:「輕紅龍飛,你們倆是死的嗎。」
輕紅和白龍飛四目對視,均是一驚,又默契的手臂一抬,刀起刀落,迅如疾風的解決掉了那兩個持刀的丫鬟。
鮮血濺到了沈子梟暗紅色的披風上,好似血融入血里。
沈子梟就這樣披著一身血,在火把下的簇簇光動中抬眸。
他看向晁長盛:「二郎,到你表現了。」
晁長盛露出一抹迫不及待的笑來,只道:「得令!」
他雄赳赳走到蔡君充身邊,把他拎起來,二話不說,先用小刀對準他保養得宜乾淨透明的指甲,撬起來往上一掀,只聽「啊」的慘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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