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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著三四丈距離,一道金光驟然襲來,貫穿了張師姐的胸口。
她手中長劍墜落在石頭上,磕出一聲脆響。
張師姐顫抖著倒下,周身劇痛,如同置身焚爐,只覺得血液骨髓都被炙烤,皮肉開始從身上脫落。
遠處的人慢慢走過來,在她身旁蹲下,將手按在了張師姐的額頭上。
那隻手深陷在融化的血肉之中,指尖觸到的仿佛不是骨骼,而是一塊麵團,很快麵團又變成了黏液。
血漿不斷鑽入掌心之中。
「所有的法術,但凡我在書上看一遍,也就會了。」
她輕笑一聲,「有什麼可練的?」
張師姐再也無法回答她了。
修士的血肉之軀在咒語中消融,那些知識技藝與其靈力一同傳來,在她的腦海里翻滾著。
蘇蓁處在極度的歡愉中,饜足感漸漸攀升,然而體內的空虛卻不曾填滿,甚至越來越大。
那是因求知慾而生的渴望,因為學無止境所以永不知足,因為世上總有未知所以貪求無厭。
可是人生而有涯,學海無邊無際。
為何會有如此不公平的事呢?
她忽然意識到,其實自己也被瘴氣影響了。
他們心中的某些欲望和惡念都在被放大,但無論那兩人如何作想,她卻是沒那麼在意的。
自己的靈根資質不上不下,但只要悟性足夠,待到靈根洗鍊出來,便不遜於那些被交口稱讚的天才。
雖然她根本不在意自己是否勝過他們,也不在意旁人的蔑視與不服,世上終究愚昧者多些,無論凡人還是修士。
她只想要更長的壽命,想要更高的修為,如此方能繼續開拓見聞,研習更多法術。
……不過,這些真的是她想要的全部嗎?
蘇蓁非常確定,自己著實渴求這些,但冥冥中仿佛又有一個微弱的聲音,告訴她,除此之外,也有一些別的東西。
是什麼?
是什麼呢?!
蘇蓁渾渾噩噩地走在林中,殺死了所有見到的魔物,也殺死了所有自己見到的修士,甚至已經死去的、正在被魔物啃噬的屍體都沒放過。
低等魔物們大腦空空只有本能,她只對其中一個施過咒,就覺得這舉動毫無意義。
然而修士們就不一樣了。
他們各有技藝學問,無論什麼背景出身,無論是修行用功有否,總能給她一些自己不曾涉獵過的新知識。
有些和修行有關,有些無關,或是工匠手藝,或是營造風水,或是針線縫紉,又或是種花栽樹的本事。
只要是她不熟悉的,她就樂意收下。
……是這樣嗎?
蘇蓁頭痛地想著,有些東西她其實沒那麼喜歡,那個對一切未知感興趣的人,當真是自己麼?
她在暗霧瀰漫的深林中行走,深一腳淺一腳地穿過泥沼,瘴氣侵襲入體內,不斷攪亂著思維。
林間花樹凋零,溪流枯涸,僅剩坑底的一小片水窪,她站在頹敗衰草中,低頭看著水中的倒影。
那裡面映出的人,已然被惡瘴污染,周身的血脈都泛著紫色,在蒼白皮膚下根根凸起,宛如復生的惡鬼。
她脖頸間生出了幾隻怪異的眼睛,它們大小不一,或垂直或橫斜,從血肉中突出,眼珠轉動,看向不同的地方。
這似乎也不是什麼陌生的場景。
蘇蓁隱隱回想起,在自己的記憶深處,也有這些眼睛。
當她對鏡自望時,它們也這樣長在她的身上,很快又隨著她的意念而隱去。
「……你怎麼回事?!」
有人喊了她的名字。
那是我的名字嗎?
蘇蓁捂著額頭,脖子上的眼珠轉動著,看向踏過一地屍骨走來的人。
那人的衣服幾乎被血染透,身上遍布著深刻傷痕,胸口咽喉諸多要穴,皆是致命之處。
但對於上七境修士而言,這都未必能稱得上重傷。
「二師姐。」
蘇蓁擠出一個笑臉,「聽說他們把你拉到魔界去了,你回來得好快。」
那人一言不發地盯著她,許久才長嘆一聲,「……對不起,我來晚了。」
蘇蓁搖頭,「不用,我原本就是這樣的人,不是瘴氣的錯。」
那人閉了閉眼,「你原本……」
她想說若是沒有這些意外,這小師妹能有康莊坦途,然而事已至此,大家都知道一切都變了。
「……師父對我和師兄說過,你的悟性不遜於慕容師姐,他無比慶幸當年收下了你。」
那人低聲說道:「宗主三五百年內未必能飛升,師父還說,倘若一切順遂,下任宗主的位置落在誰頭上也未可知。」
蘇蓁笑了,「我不會去和慕容熙爭宗主位置的,那於我而言毫無意義。」
「……罷了,如今再說這些都晚了,小師妹去魔界吧,本就是我失職,剛剛我就發誓,待會回來,但凡你們還有人活著,我都會放走。」
那人又嘆了一句,「更何況是你,我曾在師父面前發過誓,無論如何都會護著你,師父當年救我性命,對我恩同再造,我自然也會信守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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