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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密?
好像也不是。
蘇蓁不太確定該如何形容他們的相處,正在猶豫著措辭,抬起頭就看到桌對面的男人盯著自己。
蕭郁一手撐著下巴,神情十分期待,全然不掩飾眼中的雀躍。
蘇蓁:「……說那麼多話?」
蕭郁似乎有一瞬間的錯愕,思忖了片刻,接著又變得高興起來,「是嗎?」
「當然,就像是危雲峰里的修士,有人與我相識六七十載,說話加起來不超過一百個字。」
蘇蓁實話實說地道:「認真說起來,我與我師父最熟,講的話最多,但我們相識第一年裡,我也只說過那麼幾句罷了。」
蕭郁倒也不意外,「嗯,你在家裡就修煉了,也算帶藝投師,而且你又聰明,原本也沒那麼多問題要請教。」
蘇蓁默然。
這話說得沒錯,那修煉中的疑難困惑,有倒是也有,只是確實不多。
而且每回她都在心裡早早打好腹稿,將問題精簡到極致,能二十個字說完就絕不說二十一個字。
就是怕浪費師父的時間,讓他心生不快。
過了幾年,周子恆入門了,蘇蓁也發現師父在教學時很是認真,也不會輕易不高興,縱然弟子囉嗦一點,愚鈍一點,也都沒關係。
更別提多年後,等到柳雲遙來了,他就仿佛變成世上最有耐心的老師了。
「你看。」
蕭郁嘆了口氣,「你又露出這種表情了,這回就真是我惹起來的。」
蘇蓁回過神來,「我究竟是什麼表情?」
蕭郁似乎想要試著模仿,卻沒能仿出來,遺憾地道:「我不知該如何與你描述,就是三分失落三分嘲諷三分涼薄一分漫不經心吧。」
蘇蓁:「?」
蘇蓁:「…………前輩還真是算得精確。」
第17章
她想想對方說的話, 不由好笑,「既如此,前輩不怪我唐突, 將你與我師父比照就好。」
「怎麼會。」
蕭郁眼神微妙,「我雖然不喜歡他,但你若是能把我和他相提並論, 我其實還有點高興?畢竟他對你而言是一個……」
蘇蓁歪頭盯著他。
蕭郁停了一下,「……很熟悉的人。」
他原本想說的恐怕不是這個。
蘇蓁就仍然望著他, 「前輩本來想說什麼?」
蕭郁一頓,又與她對視一眼,仿佛拿她沒辦法一般,輕嘆一聲,「在意的人。」
蘇蓁眼神微動。
這個詞倒是合適。
關於曾經她究竟如何看待師父,蘇蓁都沒完全弄清自己的想法, 也很難斷言說那就是純粹的愛慕。
修士一旦引氣入體, 便絕精斷信, 生育都要煉胎,使嬰孩從陣法中誕出,更別提其他——雖說也能耽享肉|欲,卻不再像常人般對此有需求。
就如同辟穀的修士也可以吃飯,並非他們需要進食,只是為口舌之欲罷了。
正因如此, 對於許多修士而言, 情愛來得沒那麼旺盛激烈,感情的界限沒有那麼黑白分明。
她大約也是這樣的。
而且幾百年過去, 無數次爭執吵鬧,再加上她「死後」他的反應, 那些糾結難辨的情愫,已經磨損了太多。
只是說在意也沒錯。
倘若可以的話,她也希望自己能將他視為路人,無論他說什麼做什麼都不會放在心上。
可惜——
雖說比起從前已大為不同,她不會再如曾經一般,動輒因他大喜大怒,又時不時憤慨於他對柳雲遙的關照。
但她一時半刻也很難完完全全不在意他。
畢竟,哪怕是很想揍他一頓,很樂意看他的笑話,這也算是一種在意吧,若是全然的陌生人總不至於如此。
蘇蓁輕輕一嘆,「我並非是那麼拿得起放得下……」
「不不不。」
蕭郁似乎猜出她想說什麼,「你們倆認識這麼久,哪怕他做過各種讓你不快的事,而你已經覺得這人不值得你浪費情感,然後你發現,即使你那麼想了,卻還是一時半會無法完全放下,這也都是人之常情,你可別覺得自己有問題。」
蘇蓁有些驚訝,「我以為前輩還會說人該當斷則斷,不受其亂。」
蕭郁搖搖頭,「道理是這樣,但斷不了怎麼辦?斷不了就慢慢來,我們又不是那些魅修,焉能全然操控情緒情感?說不在乎就立刻不在乎?」
蘇蓁聽得舒服無比,不由彎起嘴角,「前輩也曾受此事困擾?」
「不。」
蕭郁不假思索地否定了,「全然不同,而且我甘之如飴,並沒有什麼不快,自然也不會想去『放下』。」
他說話時微微垂下目光,視線掃過桌面上空空的碟碗,幾乎是情不自禁地彎起嘴角。
蘇蓁一怔。
——這不是在說自己吧?
她和師父兩輩子加起來認識幾百年,即使只算這輩子也快一百年了。
她和蕭郁滿打滿算才認識多久?
此時黃昏已臨,日頭西沉,天際雲霞絢爛,一地的金紅光影落滿庭院,在花葉梢頭間閃爍,然後漸漸黯淡。
蘇蓁沉默了一陣,直至天色昏暗下來,才緩緩開口喚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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