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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深一步,即使她素日習武,可現行醫術若不能支撐安全生育,期間但凡出現意外,不需要格外再動手腳,她便將失去到手的一切。
權力若不是她的權力,大昭一世而亡也與她沒什麼干係,但若要為那一點可能,便葬送大昭,將多年努力付諸流水,她又心有不甘。
良久,她問李素節:「我要不要賭這一回?」
李素節不能回答。昭昧也沒有答案。
這議論不了了之,卻成了兩人心上的結。李素節想起前番與趙稱玄討論女子生育的問題,未能得到正面回復,左思右想,忍不住再度前往明醫堂。
伴隨著時間的推移,揚州大水已經退去,然而瘟疫席捲,趙稱玄一時不能歸來,明醫堂仍由丹參當家。李素節來的時候不見她身影,問旁人才知她在後院,敲門進了房間,見她收拾行李,問:「這是要去哪兒?」
丹參將包袱繫緊,說:「揚州。」
李素節瞭然:「這邊的事情已經處理妥當了?」
「嗯。」丹參道:「你找我嗎?」
李素節再度問出那個問題,丹參不似趙稱玄拐彎抹角,直截了當道:「如今仍差得遠。」
李素節不自覺地露出幾許遺憾,丹參笑道:「你以為這是什麼簡單的事情嗎?便是有了想法,只是測試究竟有沒有用、用處有多少,也要幾十年的時間,倘若不行,就要再次開始——這哪裡是單單一個人、一代人能夠解決的事情!」
李素節道:「我並沒有那麼想。」
只是問題擺在眼前,急需解決的辦法。
「況且,即便找到了法子,總不可能直接清零。從一百到零還有一百步要走,也只能一步一步地走。」說著,笑意轉為黯然,丹參嘆息一聲,沉重道:「總要幾代人、十幾代人甚至幾十代人的努力吧。」
李素節不知說什麼好。
丹參很快轉笑,明眸道:「但你放心,總有那麼一天的。」
雖然未能得到合意的回答,但為丹參的情緒感染,李素節也微笑起來。
丹參急於出行,李素節沒有再打擾,很快告辭,不多時,丹參便背起行囊,踏上了由上京往揚州的道路,途中所見是豐茂的秋收,然而踏入揚州地界,大水雖退而傷痕猶在,路旁時不時見到流離的災民,賑濟僅能維持最低的生存所需,仍有更多困境需要她們面對。
丹參為之鼻酸,一路走一路醫,最終只能發現自己所做的其實不多——這一點,她從醫多年,早已習慣,不過盡人事而已,只是今番忽而想起趙娘子的話。
她們醫得了人,卻醫不了這世道。
哪怕聽得李素節那一問,她鄭重地宣告那是百代之偉業,非一人能夠成就,卻又忍不住為自己的無能為力而感到遺憾,想要做得更多。
這樣拖沓了一路,漸漸忘記時間,等到她追隨趙稱玄的足跡來到她所在的縣城,瘟疫已經解決的消息先一步傳進她的耳朵。
她踩著興奮的步伐歡天喜地地來到趙稱玄居住的府宅,通報了名姓,門房顯然事先得過通知,直接放她進去,只是面露幾分難色。丹參沒有留意,流星一樣飛過去,邁進那座庭院。
剛走進來,腳步聲戛然而止。
她看著里出外進人來人往的院落,直挺挺地站在那兒。
沒有人察覺她的到來,正巧有人橫衝直撞地跑來,將與她擦肩而過,丹參一把撈住,喊她的名字,厲聲問:「慌什麼?」
那醫者定睛一看,瞳孔瞬間放大,驚出了顫音:「丹參姊姊!」
那聲音響徹庭院,來自明醫堂的人不約而同地看來,又很快投入到手里的事情去。
丹參的目光掃過庭院,落在面前人臉上,肅然問:「你慌什麼?」
醫者嘴唇發顫,說不出話來。
卻又什麼都說了。
丹參繃緊了臉頰,撂開她往屋裡衝去。
年長醫者跨步攔在她身前,擋住去路。
丹參問:「我不能進?」
「你太激動了。」年長醫者平靜地說。
是了,她們總要保持情緒的穩定,才能夠做出正確的判斷。丹參竭力將翻湧的情緒壓下,問:「發生了什麼?」
問題將出,便生了哽咽。
再沒有人比她清楚,庭院中那麼多明醫堂的醫者意味著什麼,她們的奔走張皇又意味著什麼,幾乎連問都不需要再問,可她仍固執地開口。
「瘟疫不是已經解決了嗎?縱使她感染了瘟疫,難道這麼多醫者都不能治療嗎!」
年長醫者垂下眼眸,說:「她沒有感染瘟疫。」
丹參望向咫尺不能跨越的房門,質問道:「那又是為什麼?擺出這樣大的陣勢!」
年長醫者說:「她沒有感染瘟疫,只是積勞成疾,起身時突發眩暈,摔倒在地——」
「人呢?」丹參問:「就沒有人扶住她嗎?」
年長醫者皺眉:「你以為我們都在做什麼?閒得無聊在旁邊遊蕩嗎?」
丹參無言。
她們是來救人的,可以想見每個人都為瘟疫的解決做出了貢獻,趙稱玄積勞成疾,她們難道不是夜以繼日地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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