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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廊中道:「降低婚齡以促進早婚早育, 自然能增進人口。此法既有可行之處,李中書何必因噎廢食。」
李素節道:「《周禮》定齡, 在於女子身體二十而成,歷朝婚齡幾經更改,不出十四、十五之列,已然偏低,置女子健康於不顧,如今既然以生育為大,怎能不顧母體安危。如今何廊中要降齡至十四,簡直是捨本逐末!」
何廊中怒目道:「歷朝降婚齡者,未見有人口降低先例,只見降齡後人口增長而中原發展,可見此舉利大於弊,李中書莫要危言聳聽!」
李素節厲聲道:「如此一來,殺人以求利,便是何廊中所為!」
何廊中脫口大罵:「你血口噴人!」
李素節道:「不及何廊中言語殺人!」
二人你來我往,刀光劍影般駁斥數個回合,未見定論。
正吵得不可開交,崔廊中邁步而出,道:「陛下,李中書與何廊中所言皆有可取之處,不妨就此擱置爭議,且聽何廊中另外二策。」
何廊中吵得頭昏腦漲,渾然忘記了下文,此時想起,連忙道:「陛下,臣有三策,如今不過說了一策,另有二策,亦可為陛下解憂。」
昭昧不抱任何期待:「說吧。」
何廊中道:「其二,便請鼓勵寡婦再嫁。凡寡婦年在四十以下者,許以再婚,由官府出面給予寡婦夫家、娘家以獎勵。如此,同樣能促進婚育。」
夫家是阻止寡婦再嫁的阻力,娘家是促進寡婦再嫁的推手,只有寡婦本人身不由己,守寡是應該,再嫁也是應該。
昭昧聽過沒有反應,李素節也沒有插話,何廊中便受鼓舞,又提了提心氣,說出第三條建議。
「其三,臣請遣散女兵。」
此言一出,朝堂譁然。
所有人都扭頭看他,有的是為他敢提出而覺無恥可笑,還有的,是為他敢提出而覺大義凜然,但共同的是乍一聽時的驚駭。
當那震驚散去,江流水高聲道:「我不同意。」
何廊中既然敢說,就做了充足的心理準備,此刻更痛心疾首道:「人口增長重在女子,如今朝廷有萬名女兵,皆在盛年,卻因為從事兵戎而不得婚配,其中該有多少人口損失!」
江流水坐在輪椅上,身姿矮了許多,可眸光相對時,氣勢分毫不讓:「女兵為大昭建立立下赫赫功勳,如今卻因婚育而遭遣散,這般鳥盡弓藏,豈不令人心寒。」
何廊中冷哼一聲:「江侍廊不願婚配,就想得旁人也是如此,焉知那些女兵不是早早心生歸意,為困在軍營當中不得婚配而生怨?」
江流水避開他的陷阱,平心靜氣道:「我不願婚配,便推測女兵如此,那麼何廊中身為男子,卻臆想女子,還如此信誓旦旦,又不知是什麼緣故?」
鍾憑欄「噗嗤」一樂,調侃道:「自然是沒有誰比何廊中更了解女子了,縱是女子也不成。」
何廊中登時面紅耳赤:「同朝為官,所做皆為陛下分憂,鍾廊中何必如此羞辱於我!」
「喲,這就急了?」鍾憑欄輕飄飄地笑:「我只是開個玩笑嘛,何廊中身為鐵骨錚錚的男兒,自然是不了解那些浴血疆場的女子的。」
這說笑似化解了朝堂上僵持的氛圍,然而緊接著她便輕巧地說:「既然不了解,那麼,女兵的事情,何廊中還是不要插嘴的好。」
她抬頭,向陛上的昭昧揚眉一笑,說:「不如請親自陛下定奪。」
鬧事般的爭論終於告一段落,所有大臣們都再度想起了昭昧的存在。
整個過程中,昭昧都不言不語,放任雙方辯論,而利害關係亦因為雙方的辯論便得清晰明白——但這並不能改變她們的立場。
昭昧碰到李素節的目光,想,或許當真有那樣的立場,無關自身利益。
在所有人的注視中,昭昧開口:「既然話到這裡,那么正好,有件事情朕就一併說了吧。」
她說:「朕將採納李中書之策,取締倡肆。」
前番所有爭吵都拋到九霄雲外,昭昧此言無異於投下驚雷,不少人當即一聲驚呼,旋即嘈雜聲起:「陛下!」
一連幾人出列,彼此面面相覷,其中幾人只得退下,留了武三一人,急切道:「陛下這是何意?」
昭昧道:「就是話中之意。」
武三張嘴,閉上,又張嘴,又閉上,如是再三,還未能組織出言語。
倡肆的存在,隨著年深日久,早已成為慣例,哪怕諸多人為流連其中而受嘲諷,但事實卻是,從未有人真正想要取締。即使它的存在本不合禮數,但那些總據理力爭的文士們,卻常常對此視而不見,甚至成為其最大擁躉。
以至於昭昧突然扔下這旨意,武三動作麻利地站出來,話到嘴邊,卻發現找不到合適的理由。就像當初她們在邢州推行此舉時,以李太常為首的世家們大為不滿,妄圖奪權,卻也不敢以伎子本身為理由,非要旁敲側擊地說什麼她不考慮伎子處境、不顧惜百姓利益。字字句句為伎子著想,恨不能以身相代。
現在,同樣的情況落到了武三身上。
「武宗正莫不是覺得可惜?」昭昧道:「倡肆之立,本不合於禮,如今取締,身為儒生,難道不該額手稱慶,怎麼反而如喪考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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