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頁
「那又怎樣?」伎子道:「她們活著,不代表誰都活著。總有人要死,現在不是你,遲早也是你。」
昭昧問:「難道這倡肆里沒死過人嗎?」
「死過。」伎子色厲內荏又理直氣壯:「但死的又不是我。我活下來了,為什麼還要去死?」
昭昧微笑。
伎子驚疑不定:「你笑什麼?」
「是啊,你活著,但旁人死了。」昭昧原話奉還:「總有人要死,現在不是你,遲早也是你。」
伎子無言片刻,道:「你說的是不錯。可是我已經在這裡生活了八年。我好不容易勸說自己適應了這裡的生活,好不容易……才堅持到今天……為什麼又要改變這一切?」
昭昧眨了下眼:「好不容易才堅持到今天,只要再堅持一點,一切都會過去,是嗎?」
伎子不說話,別開臉。
昭昧點頭,好像在表示理解。
伎子也不禁鬆口氣:「所以,我不會——」
「鏗!」
沒人看清昭昧是怎樣拔刀的。甚至,她們看到了河圖的刀、看到了士兵的刀,卻沒有發現她的腰間也有一把刀,而且,比她們的更快。
當伎子聽到聲響,那刀已經架在她頸間。
她先是失聲,之後,才後知後覺地驚呼,察覺刀鋒前進少許,又立刻將叫喊咽進喉嚨。
「你,你這是做什麼?」
「過不去的。」昭昧握刀仿佛拈花,透著漫不經心的隨意,說:「我不讓它過去,它就過不去。」
伎子嘴唇顫動:「你要做什麼?」
昭昧輕飄飄地說:「總有人要死,過去不是你,但若你拒絕,現在便輪到你了。」
伎子睜大了眼睛。
昭昧手一動,刀鋒又逼近幾分。她又說:「死,還是從軍?」
伎子陡然回神:「從軍——從軍!」
她近乎吶喊:「我從軍!」
昭昧微笑,收刀,向河圖道:「記上她。」
肆主瞠目結舌,卻不敢置喙。
接下來的事情,更令肆主痛不欲生。
河圖輕車熟路地帶著昭昧走進一個又一個房間,初時,昭昧還一個又一個地問原因,到後來更直截了當,走進去先拔刀,再問話,最後收刀離開。
走過的房間越來越多,河圖記下的名字也越來越多,肆主的臉色已經如喪考妣,昭昧也越發麵沉如水。
那麼多人選擇從軍,可氛圍只更加冷凝。眼看走廊要到盡頭,她們只得到千篇一律的回答。
終於,河圖推開倒數第二扇房門。昭昧走進去,見到人便將刀架上,不知多少次問出那個選擇:「死,還是從軍?」
她根本沒有期待回答,只覺得心頭膨脹的怒意即將爆炸。
突然,她聽到對方小聲問:「能不能什麼都不選?」
昭昧這才發現,對方看起來比她還小些。她說:「不能。」
對方瞄了眼肆主,又問:「那……有第三種選擇嗎?」
對方這樣囉嗦,反倒奇異地令昭昧急於宣洩的情緒得到緩解。
「什麼是第三種選擇,」昭昧諷刺:「好好兒待在這裡?」
對方看看肆主,又看看河圖,泄氣地耷拉肩膀,說:「我知道你們是來招兵的,我也不想在這勞什子地方呆下去,但是,我進了這裡,還能想辦法逃跑,被抓回來最多就挨頓打,可進了軍營,我還能逃出去嗎?就算逃出去了,一旦被抓到,那可是死路一條!」
她頂著肆主吃人的眼神,大聲說:「可我也不想當兵啊!」
「你明白就好。」昭昧收刀,說:「可惜你倒霉,被我們撞到。」
她依然登上了河圖的名單。走出房間時,昭昧道:「瞧,這不是很簡單的事情。」
河圖說:「終究不是自願的。」
昭昧冷笑:「這樣說,那些服兵役的男人都是自願的了。」
河圖沒有說話。一行人繼續向前,走到最後一個房間,還沒到門前,就發現肆主的情況有些不對。
她向那房間瞥了又瞥,幾番欲言又止,又攔在她們身前:「這,這個你們不能進去。」
昭昧不發話,河圖已經把人拉開,將要開門,突然頓住,表情僵硬。
一時間,所有人都察覺了她的異樣,旋即察覺了這房間的情況。
細碎的聲音由內而外,昭昧聽到第一個聲調,便夢回很久以前。
那堵在胸臆間的情緒剛剛衰減,此刻又陡然膨脹。
她手按刀柄,猛地推開肆主,一腳踹開房門。
「哐!」
門扇脫框,摔在地上。
「不能進——」肆主大喊,話音未落,刀光一閃。
李素節阻攔的動作慢了半拍。
今日曾多次出鞘卻從未見血的刀第一次斬落,乾淨利索,帶下的頭顱在地面沉悶碾過。
伎子大驚失色,驚恐萬分地尖叫:「啊啊啊啊——」
她連滾帶爬地下床,撞出房門。
昭昧甩了甩刀上的血,向河圖道:「看來不是所有人都像你當初那般反應啊。」
「你居然——」魂飛天外的肆主驀然醒來:「你居然,居然——」
小貼士: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