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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仟長先是張開了嘴。然後閉上了嘴。
不只劉仟長,還有許多先前沒來得及張嘴的人,見到數百女兵入城,索性不再張嘴,遇見曲二時,只顧訕笑,打著哈哈就腳底抹油地溜走。
曲二的耳朵難得清閒下來,只聽得河圖等人閒聊的聲音。沒幾日,全軍班師,河圖一行也同隊跟隨。
走到一處山野,曲二扭頭:「是這裡嗎?」
「是。」河圖打量周圍環境,說:「我們當時只顧著保護輜重,沒留意伍長是怎麼不見的。」
曲二沉吟道:「我會調查清楚。」
第71章
出發時, 曲准帶領邢州城兵馬,又從邢州沿線各城抽調兵力,到達淮北城下時, 浩浩蕩蕩幾萬人馬。
歸來時,多數兵力留守淮北,抵達邢州城的不足三成。
這三成兵馬, 還包括處境尷尬的女兵。當男兵們大擺酒宴,營中一片張燈結彩, 女兵這邊雖然收到了曲準的犒賞,卻被排除在歡樂的慶功氛圍之外。
但女兵的軍營中同樣陣陣歡聲笑語。
她們哪裡稀罕和一群臭蟲同桌,到時候一言不合,鬧出什麼血濺當場的笑話,好端端地破壞心情。不如自己人聚在一起,說些只有自己人能自如交流的話題。
依舊是那十幾個小隊長, 再度聚集到議事廳。依舊是那個酒罈, 猶存著臨行時封下的酒。
到了彼此踐諾的時刻, 每個人領走屬於自己的那碗,比起出發時,一個不少。
有人抬手:「隊長!我能不能不喝酒?」
眾人循聲看去,那女兵端著酒碗,碗底只有淺淺一層,她卻如臨大敵, 眉頭高高皺起。
有人笑:「你這副表情, 活脫脫是見了東柵兵!」
女兵惡狠狠瞪她一眼,又看向河圖, 理直氣壯道:「這酒太苦了,我喝不慣!」
有人奇了:「走的時候不也喝了?」
「那不一樣。」女兵振振有詞:「走的時候心裡怕得很, 喝點酒壯膽。但現在贏都贏了,憑什麼還要委屈自己?我就要喝點好喝的。」
「蘭章。」河圖無奈:「你以為什麼好喝?」
蘭章道:「桂花釀!我很小的時候喝過一口,甜甜的、香香的……到現在我都還記得那個味兒。咱們回來的路上,我看到桂花樹了,要不了多久就要開花了吧,到時候摘下來做桂花釀,等咱們下次出征回來再喝。」
有人問:「你會做?」
蘭章頓了頓:「不會。」不等眾人嬉笑,又說:「那又怎樣,總有人會的。但是得少放一點糖,後來我也喝過桂花釀,但總覺得太膩,只有好多年前喝過的那一口,味道剛剛好,只可惜……」
她聲音低下去:「後面再沒有遇到了。」
房間中沉默了片刻,很快有人打破沉默,笑著說:「這麼說,那還可以做杏花釀、桃花釀、梨花釀……什麼花兒開了就做什麼釀,一年十二個月,咱們月月喝得不重樣。」
有人提議道:「那我們乾脆出征的時候喝苦酒壯膽,回來的時候喝甜釀開心,到了什麼月就用什麼花,這樣一來,出征的時候猜不到哪個月回來,也猜不到能喝到什麼,這麼一想,豈不是很期待?」
眾人的眼睛都亮了起來。比起毫無新意的喝酒喝酒喝酒,這主意十足地勾人。河圖還沒開口呢,大家就紛紛拍板,再拿晶亮的眼睛齊刷刷望著河圖。
河圖能怎麼樣呢?河圖自然是答應了。
眾人歡呼一聲,你一言我一語地開始想各個月能夠喝到嘴裡的花。
突然,有人問了句:「蘭章,你的酒呢?」
大家這才想起事情的起因,朝她看過去,就見她捧著空無一物的酒碗,大大方方說:「當然是趁你們不注意趕緊倒掉咯。」
河圖噗嗤地笑出了聲。
事實上,經歷原因,士兵中似蘭章這般不愛酒的人並不多,甚至,還有人嗜酒如命,奈何軍營往日禁酒,她們苦苦忍耐,直到今天開了禁,仿佛狂歡,漸漸上了頭,有胡言亂語的,有就地打滾的,有大打出手的,簡直亂作一團。
河圖只抿了幾口,更多時候只看著她們嬉笑怒罵,聽她們借著酒意說著口無遮攔的話。
聲音有些嘈雜,遠處的並不能分辨清楚,只能聽到近處幾個人扯著嗓子說話。
「要我說,咱們這算個屁啊。他們那才叫慶功宴呢。升官的升官,發財的發財——聽說曲二要升到校尉了,到了校尉,可就是結結實實的武將了。嗝。」
旁邊人感慨:「升得這麼快啊。」
「廢話,不看看他是誰,曲準的親兒子!別說他了,就是個廢物士兵,也比咱們升得快!哦不對,」她打著晃,艱難地清醒著:「咱們也沒官兒可升啊……嗝。」
旁邊人的聲音低下去:「咱們殺夠了敵人,也能脫籍吧……」
「脫籍個屁!」她激動地大叫,唾沫星子都噴出來:「脫個籍能怎麼樣?人家都升到校尉了,咱們拼死拼活的,就為了脫個籍。好笑不好笑?」
她嚎道:「就問你好笑——不好笑——」
好笑。
河圖在心裡回答了她。
那些人生來便擁有的,卻是她們終其一生的追求。不,她們甚至不能有追求。追求本身,已經是僭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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