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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素節微微一笑,伸出手:「那就要你和我,我們一同去尋找了。」
於昭昧是第一次,於她又何嘗不是。
她曾說有人見不到腳下,故見不到圍牆,可她自己卻深刻地明白,還有一種可能,是當這世道百般推拒,不願你走上這一條路,你便身不由己,再沒有踏上那條路的勇氣,漸漸的,如所有人希望的那樣,走一條更簡單、更順暢的道路,又試圖說服自己。
而現在,她終於下定決心,和昭昧去走那一條更坎坷、更曲折的道路,卻發現並沒有那麼困難。
她並非勉強,而只是時隔多年的、再次順應了自己。
所以,即使一切都是嶄新的,即使邁出下一步前,不清楚究竟是沼澤還是平地,她依然願意。
她就是要和昭昧走這無人走過的路,希望今後再沒有人勸服自己,說這條路上沒有前人踏足的痕跡。
這是她的信念。
為了這信念,她願意付出一切。
冬日的陽光透過窗欞,照在她的臉上,她忽而微微一笑。
昭昧一愣,不解她笑些什麼,卻也跟著笑起來,將手放在她掌心,說:「好啊。」
李素節握住她的手,稍稍用力,笑意在眼底沉澱為堅定的黑。
她說:「我明天再回家一趟。」
回家太過尋常,她卻說得鄭重,昭昧奇怪道:「有什麼事嗎?」
「嗯。」李素節低聲說:「和我娘談談。」
第56章
李素節在佛堂前站了很久, 直到那扇沉甸甸的門打開,李太常從中走出來,面色陰沉, 撞見她後遮掩幾分,倉促寒暄幾句,便拂袖而去。
她已經從王大口中聽聞, 早些時候,李素舒邁進了李家大門, 與李娘子相見,她離開後沒多久,李太常便登門拜訪,原因顯而易見。
他自是極不願意這個丟了他臉面的孫女再出現在眼前。
爭吵時他壓不住聲音,門外的李素節也聽了幾句,無非是意料中的老生常談, 斥責李素舒即便死了丈夫, 也該在夫家操持, 而不是回到這裡給他添麻煩。
李娘子的聲音沒有透出分毫,李素節不知道她的想法,直到李太常離去,她也邁入佛堂,見了李娘子的面色,也看不出端倪。
「來見我做什麼?」李家大娘子的聲音在空氣中浮沉, 也似沾滿塵埃:「若還是暗鴞的事情, 你便回吧。」
李素節道:「我需要它。」
李娘子說:「這世上沒有你需要我便要給的道理。」
李素節道:「握在您手裡,不過是白白浪費。」
李娘子道:「握在你手裡, 於我也只是浪費。」
李素節堪稱誅心:「您只有它了,所以不肯放手吧。」
李娘子目光轉利, 又迅速移開,語氣依舊平直得沒有感情:「沒什麼是單靠說幾句話就能得到的,激怒我也不能。現在是你在求我,就要做好付出代價的準備。」
「我不是在求您。」李素節環顧四周,說:「這麼多年不出佛堂,就是您付出的代價嗎?」
李娘子咳了兩聲,一笑:「你不是為暗鴞來的,倒是衝著我來的。」
李素節說:「如果當真不願意再多走一步,又何必把它掌握在手裡。交給我不是正好。」
李娘子道:「若是沖我來的,更沒什麼好說的。」
李素節仍自顧自地繼續,聲音平淡:「這麼些年,龜縮在佛堂里,這就是您想要的嗎?世人皆以為您為死了丈夫而悲痛欲絕,從此心如死灰,再無鬥志,連我原本也是這樣以為的——這樣您就滿足了嗎?」
李娘子當真沒什麼好說,一言不發,只透過窗欞看向外景。
狹小的空間仿佛被劈成兩半,她在那端,李素節在這端,其間間隔著一個世界。
「倘若如此,或許也是好的。」李素節笑了笑:「——直到我離開了李家。」
她抬眼,直視著李娘子,悵惘地說:「或許只有離得遠了,才能真正回望,才能見到真相。如果沒有您的默許,我怎麼可能瞞過暗鴞的眼睛,怎麼可能逃得出這高牆深院,怎麼可能就真的擺脫了那——」
「夠了。」李娘子轉過頭,冷冷打斷:「你跑,是因為你能跑。我說過,既然選擇了逃跑,就要付出代價,自那之後,你是死是活,都與我無關。你能走到今天,只是因為你是你。更多的人,即便走出李家,也走不到你這一步。」
「您說得不錯。」李素節又笑笑:「可至少,我的志願沒有永遠埋進那座高牆。而您的志願,卻要止步在這佛堂的煙火當中了嗎?」
李娘子有些煩躁,反問:「知道我當初是如何得到暗鴞的嗎?」
李素節道:「知道。」
「我和我的王父說,我不是男子,不能為李家立功朝堂,但我會嫁給一個狀元,我會用我的能力,扶持他成為李家的支柱。」
李素節說:「可是他死了。」
「是的,他死了,死得太早、太早了。」李娘子克制著情緒,說:「我失敗了。但從那以後,再沒有人能從我手裡奪走暗鴞。你?」她綻出第一絲笑意,輕巧地嘲諷:「你憑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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