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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昭昧驚呼一聲:「該不會是……」
「是。」李素節道:「那時殿下,隱瞞了出身武氏的身份,只做個寒門書生,我母親便看中了他,有意招為夫婿。」
「後來呢?」昭昧忙問。
「後來自然是沒有成了。殿下拒絕了我母親。又過了些年,我母親便選擇了我父親。」李素節口吻淡淡。
「嗐。」昭昧遺憾嘆氣,又很快振奮:「說起來,我還不曾見過你母親呢。」
李素節道:「她現在等閒不見外人。」
昭昧不解道:「居然還有人喜歡自己關著自己。」
李素節情不自禁想起那窒悶的佛堂、空氣中浮動的煙塵和夕陽陰影中孤冷的角落,想起半明半暗中母親的臉龐,又立刻將那些印象統統拂去,垂下眼眸,岔開話題說:「糧食的事情,可以解決。」
昭昧也跟著問:「她有那麼多糧食?」
李素節道:「再從李家借一些,缺口應該不大。」
飛漲的糧價不知道將多少平民逼上了窮途末路,但對名門世家而言,只意味著能夠囤積居奇地賺到更多錢。李家不差糧,日子最艱難的時候,還曾出面施粥,賺了個好名頭。
旁人也不會想到,市面上日勝一日的糧價背後,正是以李家為首的大戶們在做推手。
即使是昭昧,想要通過李素節從李家借到糧食,也非要讓步不可。
但畢竟能夠解決燃眉之急,昭昧便讓李素節再去李家交涉一番,借到更多糧食的同時,也借個路徑,瞞天過海地把別處的糧食運來。
她自己則來到明醫堂。
李素節說,趙稱玄要見她。
這會兒明醫堂的活計不忙,昭昧剛走進來,便有人擁上來,七嘴八舌地攔在她面前。昭昧分辨了幾句,說的都是營伎的事。
消息傳得飛快,已經人盡皆知。昭昧住在曲府,醫者們都好奇地從她這裡打探。
昭昧挑能說的說了幾句,剛好趙稱玄走來,吆喝一聲,醫者們便作鳥獸散,還了昭昧清淨。
趙稱玄看她一眼,說:「你跟我來。」
她往後院走,一直走到後宅,推開房門,再關上房門,就只剩下她們兩個人。
趙稱玄回身說:「李家那小娘子來,說你要借糧食。」
她平日裡不苟言笑,此刻神色認真,就顯得格外嚴肅,連皺紋都深了幾分。
昭昧微訝:「她和你說了?」
趙稱玄不答,說:「那些糧食足夠你吃上一輩子。但可放不了那麼久。」
昭昧沒再糾結她為什麼知道,點頭:「是,所以要很多人來吃。」
趙稱玄問:「多少人?」
昭昧說:「幾百人。」
趙稱玄說:「什麼人?」
昭昧說:「我的人。」
趙稱玄緊追不捨:「這麼肯定?」
昭昧說:「除了我,她們無處可去。只有我。」
趙稱玄目光透出瞭然,分明是番雲裡霧裡的對話,她卻似乎從中得到了答案。沉默片刻,說:「她們不只有你。」
昭昧直截了當地問:「到底借是不借?」
趙稱玄嘆了口氣,再開口時,不是咄咄逼人的語氣,說:「既然是你的人,那麼,我倒有個不情之請。」
「你說。」
趙稱玄看著自己的手指,經年累月的工作在指間留下繭痕,她摩挲著老繭,說:「我要見見她們。每個人。」
昭昧本來不解,看到她的手指,又明白了,提醒:「那可是幾百人。」
趙稱玄的語氣難得起伏:「是啊,幾百人呢。」
「……好吧。」昭昧說:「但要我和她們見過之後才行。」
嘴角露出欣慰的笑,趙稱玄說:「好。」
過了幾日,昭昧才再度見到夏花。
曲准到底將她們關押了幾日,寒冬臘月,缺衣少食,夏花容色憔悴,已經看不出往日靚麗,然而目光卻比從前更加深邃。
昭昧說:「你都知道了吧。」
夏花的聲音有些干啞:「嗯。」
昭昧說:「雖然不再做營伎,可依然是賤籍,將來上到戰場,同樣要面對死亡。」
夏花點頭。
昭昧問:「沒能逃出去,失望嗎?」
夏花不語。
昭昧目光微微放遠,那瞬間想起曾經在倡肆的房間,她們曾為逃與不逃而爭辯。
但也只是瞬間,她收回視線,說:「但是,你和她們不一樣。」
她將一本冊子遞到夏花面前,翻開其中一頁,說:「這是你的名籍。」
夏花愣怔,抬眼,看向那紙頁。
她伸出手,指尖輕撫紙面。
薄薄的一張,短短的幾行,就決定了她的一切。而現在,她的一切正擺在她面前。
「素節姊姊答應過的,不管結果怎麼樣,都會放你走。」昭昧說。
指尖仍在字跡上流連。夏花動了動喉嚨,問:「只有我嗎?」
昭昧說:「還有秋葉。」
手指蜷縮起來,在紙面停留了一段時間。接著,收了回去。
她笑了下,說:「我不走。」
昭昧驚訝地看她:「我可以抹掉你的賤籍。」
「我知道。」夏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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