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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准自顧自地解釋著昭昧的作為,昭昧卻已走出很遠,與李素節相見。
乍一見時,昭昧表情沉著,看不出端倪。李素節追問時,她也不言不語,直到李素節面露驚疑,她憋不住笑出來,容色粲然,說:「成了!」
李素節卸一口氣,好笑道:「又來耍我是不是。」
昭昧搖頭晃腦地把經過說清楚,李素節的表情跟著七上八下,到最後塵埃落定,忍不住說:「在他看來,做營伎是這樣簡單的事情啊。」
昭昧冷笑:「在他看來,比起從軍,營伎過的可都是好日子了!」
李素節沉重地說:「若非如此,她們鬧出這樣的事,落了他的面子,他哪裡咽得下這口氣。」
昭昧看著她,說:「倒是素節姊姊你,居然想出這樣的辦法,可真是出人意料。」
李素節笑了笑:「我只想她們活下去。活下去,才有希望。」
「也是吧。」昭昧道:「從軍總比做營伎好些吧。哈,換曲准來做營伎,說不定就哭爹喊娘了。」
李素節哭笑不得:「曲准倒也沒那麼不濟。」
昭昧說:「我說是就是。」
「是是是。」李素節應和幾聲,說:「但真換做曲准,他怕是早就拔刀了。」
這話說到心坎上,昭昧托起下巴,遺憾地說:「可這些伎子,她們什麼時候才知道用刀呢。」
房間里安靜了一陣。
李素節想起另一件事,坐到昭昧身旁,問:「你怎麼答應了他的提議?」
「只是暫時而已,」昭昧糾正道:「等兩年之後,誰知道是什麼模樣。」
李素節說:「可你還是答應了。」
昭昧沉默片刻,說:「素節姊姊,你覺得,我對曲准來說有多重要呢?」
李素節無言。
昭昧自顧自地說:「歷史上有許多人舉旗時打著前朝子孫的名義,好像這樣就能夠聚攏人心,可不也有很多人,不需要這麼做最後也成功了嗎?即使沒了我,曲准或許會走得艱難一些,但又能難到哪裡?」
「雖然他自己不清楚,但其實,我需要他,比他需要我更多。而他能為我付出的代價,也不過如此而已……」她沖李素節眨眨眼睛,說:「休一位早就想看兩厭的糟糠之妻,娶一位十幾歲豆蔻年華的娘子,這也算犧牲嗎?」
曲准與如今的妻子是少年夫妻,一路相攜,從他籍籍無名,走到如今如日中天。
他難道是記掛著妻子的往昔恩情,才不離不棄嗎?
笑話。他當日便能求娶李素節,如今又換做昭昧,休妻下堂,分明只差一個理由。
「這道理我自然明白。只是,」李素節說:「我以為你與曲二關係正好。」
「是啊。」昭昧說:「他受困於這囚籠,我便幫他打破它。這不很好?」
李素節道:「可曲家娘主的個性,怕是不能接受。」
「她?」昭昧理所當然地說:「她算什麼?」
曲家娘主什麼也不算。對曲准對她都是。倘若一定要安放一點意義,這意義也只是影響曲二。
李素節沉默了,再沒有繼續這個話題。
倒是昭昧,定定地看著她。
李素節察覺,轉頭對上她的視線,在無聲中,四目相視,她們不約而同地想起,在這件事發生之前,她們正鬧著齟齬,那點矛盾在攜手時被拋到了腦後,這會兒,卻尷尬地重現出來。
「素節姊姊。」昭昧聲音乾澀。
「嗯。」李素節答應。
「我……其實想了很多。」昭昧說。
「想了什麼?」
昭昧說:「想了你說的話。既然我已經有了目標,那麼我也該想一想這路究竟要怎麼走。」
李素節說:「你已經有了目標——你是不打算改變了嗎?」
昭昧說:「不打算改變了。」
她忽然起身,從床腳翻找,扒出幾張褶皺的紙來,捏在掌心,說:「我記得你那時說的話,你說,如果我連你都不能說服,還能說服什麼人。那麼,倘若我說服了你——你願意幫我嗎?」
李素節的目光從她面龐,移到她手中那幾頁紙上。
昭昧挺直了腰杆,認真地將那幾頁紙放到她的手心。
李素節打開後,本想一目十行,卻逐字逐字地看過,抬頭。
「素節姊姊……」昭昧開口。
「阿昭。」李素節打斷了她的話。
昭昧的身體變得僵硬。
可李素節的聲音卻很柔軟:「記得嗎,你曾經問我,是不是覺得你要做的一切,都是異想天開。」
昭昧點頭:「……記得。」
「現在我說,」李素節道:「是。」
昭昧張口欲言,李素節卻截斷她:「但是。」
她輕聲問:「那又怎麼樣呢?」
昭昧怔住。
「我也想看看啊。」李素節緩緩綻放出微笑:「哪怕真的只是史書上無關緊要的一行。」
「不。」昭昧回神,認真道:「我不是為了史書活著的。我為自己活著。哪怕史書沒有我的名字,可我自己知道。我想要做,所以我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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