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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賊死了。
青州刺史攻破京城。曾經滅亡大周、害死她家人、令她一路奔波流離、聚集她全部仇怨的那個何賊,就這樣輕而易舉地,死於戰火。
第44章
何賊登基了。登基後, 他死了。
昭昧以為自己會開心。畢竟,她所經歷的這一切,歸根到底, 都因為何賊滅了她的國,亡了她的家。曾經優渥的生活一去不返,愛她的人也死在那場戰亂。
可是, 她並不開心。聽到消息的瞬間,心口就堵上了一塊石頭, 看不見摸不著,卻也挪不開搬不動。
怎麼就死了呢?
怎麼能就這麼……死了?
昭昧不能接受。
原本她只想逃,以為隱姓埋名活下去就好,後來她發現並不滿足,僅僅活下去遠遠不夠,她還要復仇, 那些吃過的苦、受過的難, 她都要始作俑者千倍萬倍地承受。
可就在她剛剛邁出腳步, 還為自己的成功而沾沾自喜的時候,那個仇人卻死了?
就好像,她攥緊拳頭,匯聚了全身的力氣,甚至為了揮出這一拳勤學苦練,結果拳頭揮出, 卻打進了空氣, 反帶得她一個趔趄。
那她這麼努力是為了什麼?
只要他死嗎?
她曾經是這樣想的,可後來改主意了, 她不但要何賊死,還要親自做那握刀的人, 讓他人頭落地。
現在,她什麼也做不到了。
仔細想想,一切又順理成章。
青州刺史打著剷除叛逆的名號,一路打到京城腳下,而何賊卯足了心思只想登基。一個賣草鞋的,機緣巧合得以星火燎原,令綿延數百年的大周廣廈瞬間傾塌,可比起根基實力,他怎麼抵得過積蓄已久只等今朝的青州兵馬。
失敗是應該的。
她最初不該來邢州才對。可那時候誰能想到她們人剛來,邢州就趕上災荒呢。
昭昧在屋子裡踱來踱去,踱來踱去,想了很多,但更多時候,是沒什麼可想。
發生的已經發生了。
她上了曲準的船,想下船,除非死——難道她又要為了不死而奮鬥嗎?
很久之前,連飯都吃不飽的時候,她想著,只要吃一頓飽飯就夠了啊,哪裡顧得上什麼國讎家恨,活著本身就已經很難了。可後來,她終於吃上了一頓飽飯,以為該獲得天大的滿足,覺得人生圓滿,結果卻發現,不過如此。
為了活著而活著,那算什麼活著?
昭昧心口糾纏著亂麻,呼吸穿過密密麻麻的線索吐出來,憋悶而煩躁。
根本坐不住。偏李素節又不在。她起起落落了幾番,抄刀出門。
她來到明醫堂。
何賊死了,人們依舊來來往往,日子尋常。在一些人眼裡天大的消息,在另一些人眼中,不過是街頭巷尾的閒談。
大堂里,醫者們都在忙碌,丹參走過,見到昭昧,問:「怎麼不開心啊?」
昭昧說不出為什麼不開心,沒有回答。
很快那邊響起呼喚,丹參答應一聲,拍拍昭昧肩膀,明快地說:「不如來幫我們做事,只要忙起來,保管你什麼都忘記了。」
她說得有道理,但昭昧不想做事。她只在熱鬧的地方坐著,看著人來人往,有相識的人路過,間或打個招呼。
坐了一陣,眼睛捕捉到一個身影,就盯著她看,很快對方也發現了她,徑直走過來,倚在她身邊說:「你干坐著做什麼?」
昭昧說:「不做什麼。」
鍾憑欄察覺什麼,視線在她臉上逡巡,問:「誰又招惹你了?」
昭昧不客氣地說:「你。」
「喲。」鍾憑欄問:「我怎麼招惹你了?」
昭昧說:「你滿肚子的秘密,我什麼也不知道。」
「也是。」鍾憑欄雙手抱肩,道:「不如這樣。我說一個秘密,你也說一個,我們公平交易。怎麼樣?」
昭昧立刻說:「不怎麼樣。」
鍾憑欄忍俊不禁:「你可真機靈。」
昭昧總覺得她和自己說話時像在哄小孩,岔開話題說:「你那個朋友傷得可夠重的,現在還沒好嗎?」
昭昧記得,她常來明醫堂,為的是給朋友取藥。
鍾憑欄說:「就不許我和老趙關係好,時不時來看她嗎?」
「那你可真有空。」昭昧漫不經心地問:「這麼閒,平日裡是做什麼的?」
鍾憑欄揚了揚眉,打趣道:「我若是和你說了我做什麼,你也告訴我你做什麼?」
昭昧白她一眼。
鍾憑欄樂不可支,伸手去摸她的頭。昭昧別開臉。
這一轉眼,見到趙稱玄正往這邊來。她是從後院來的,走到昭昧身前,說:「你來得正好。關於江娘子的事情,我和你談談。」
昭昧又一次拍開鍾憑欄試圖摸頭的手,問江流水的情況如何。
江流水和陸凌空為了避開曲大的眼線,刻意鬧出大事,引來衙門追蹤,藉機光明正大地躲藏。所謂一群和尚沒水吃,一群人跟著她們,反而給了她們逃走的機會,只是為了方便,江流水不得不丟掉她的輪椅,躲在夏花那裡。但這不是長久之計,陸凌空離開邢州城之前,便將江流水轉移到明醫堂,畢竟,病坊里多出個殘疾人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趙稱玄也可以幫江流水關照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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